齐玄素走在前面,齐教瑶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进入了“阴阳门”。
在“阴阳门”的另一边,是一条长廊,穹顶和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某种不知名的石头,发出微弱的荧光,不算明亮,胜在量大,也谈不上黑暗。
两人身后是来时的“阴阳门”,只能沿着长廊一路向前走去。
“天渊,你说你是道门新贵,到底贵到什么程度?”齐教瑶在无聊之余有些好奇地问道,“连仙物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齐玄素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了,贵到能争夺大掌教的程度,我在意的当然是我在道门中的位置。”
“你来真的?我一直当你在吹牛。”齐教瑶有些惊讶,“你要争夺大掌教,不是你自己本事大就够了,关键是你要有支持自己的势力,或者说基本盘。你的背后是谁?正一道?全真道?总不会是太平道。”
齐玄素道:“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足够中立,可以预见,竞争七代大掌教,无论是谁上位,都会加剧三道的对抗,到了八代大掌教时期,如果道门不想彻底走向分裂,那么我就是三道和大掌教一脉的最大公约数。对了,所谓‘最大公约数这个概念来自西洋人,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别看不起人,我好歹是七代弟子,当然学过这些西洋人的东西。”齐教瑶哼了一声,“你倒是看得明白,如果三道相争不下,那么选出一个中立派在短期来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能够维持道门明面上的统一和完整。不过这个选出的中立派缺少根基和足够的支持,很容易步六代大掌教的后尘,成为被三道架空的傀儡,进一步削弱大掌教的威严,造成金阙中枢的混乱,使得地方实力派进一步坐大。从长远来看,扶持中间派反而是饮鸩止渴,进一步加剧了道门的分裂。”
齐玄素有些惊讶地望向齐教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见解,当真小瞧了你。”
齐教瑶又是哼了一声:“我也就是无意在道门发展,如果我想,那么道门三秀就要变成道门四秀了。”
齐玄素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道门四秀”这个称呼可太熟悉了。
不过齐玄素做了这么久的高品道士,又是号称对身体每一寸都控制入微的造化武夫,最终还是忍住了笑意,转回刚才的话题:“凡事要从两面去看,这是劣势,也是优势,如果这位中间派的大掌教能够利用立场的优势,借力打力,实现权力平衡,弥合三道之间的裂痕,进一步整合三道,那么也能实现道门的中兴,我们道门依然如日中天。”
齐教瑶这次没有反驳:“虽然时势造英雄,但不可否认,英雄也能造时势。不能过分单一强调英雄或者时势的作用。两者是互相成就的,缺一不可。虽然并非英雄创造了历史,但在历史转折的关键节点上,一个领袖的能力高低往往能够左右事态的后续发展。说一千,道一万,道门走到了一个下坡路的转折点上,是拉一把道门,还是推一把道门,领袖至关重要,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齐玄素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
这的确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同样是少年天子,权臣当道,有人就成了威服四海的真正帝王,而有人则成了昙花一现的废帝,过分强调英雄的作用固然不可取,可如果一味强调时势而忽视个人能力所起到的作用,就有些宿命早定的意味了。
打个简单的比方,大魏年间的被俘天子,与时势有必然关系吗?基本没有,就是个人能力的问题,所以不能否定个人能力对大势的推动作用。
齐玄素并不自大地认为如今的自己有能力去执掌道门,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成长,毕竟他只是一个人生还未走过一半的年轻人,别说去拿捏那些老家伙,不被这些老家
伙拿捏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不再谈论这个问题,齐教瑶岔开了话题问道:“你成亲了没有?”
似乎上了年纪的女性长辈总是对这种问题乐此不疲,不过齐玄素不再是单身汉,自然可以底气十足地给出回答,而不必担心后续的各种苦口婆心。
“已经定亲了,只是如今分隔两地,不太方便,只等回了玉京,便举办仪式。”齐玄素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至于孩子,就随缘吧,能有是最好,若是没有,就收养一个。”
“谁问你孩子了。”齐教瑶戴着面具,还是翻了一个白眼,“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成家立业,一片光明,”
因为光线略显晦暗,所以齐玄素的部分脸庞被隐藏在黑暗之中,他犹豫了片刻,说道:“的确很好,我很满足。”
齐教瑶问道:“那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冒着天大的风险跑到灵山洞天干什么?”
齐玄素轻声回答道:“正因为我要保住自己的好日子,所以才要来到灵山洞天。”
齐玄素不等齐教瑶追问,反问道:“你呢,难道你的生活很不如意,所以才要来灵山洞天冒险?”
齐教瑶道:“如果形而上地回答,人生百年,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如果我热爱的就是探幽寻宝,并且能从中获得价值,能够体会自我实现的快乐,那么我做这件事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如果在道门发展是为了获得权势,那么获得权势又是为了什么呢?权势本身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