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意,停下了脚步。
前方,日光从树冠空隙里射下,金色的光柱里立着一人。
这人穿着普通青布衣衫,身形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哦,个子拔高了呢!
脸形也没那么圆了,大概,是再没吃过好饭了罢!
背直腰挺,气度非凡,而不是从前爱弓着背溜达的小胖哥了。
幼蕖呆怔怔地望着那人,喃喃出声:
“八哥!”
她没想到她还会这样喊他。
明明多少愤恨,多少悲凉。
明明想骂,想打,想拔剑。
明明已经决意割袍断义,从此视他为陌路,不,视他为仇雠。
明明她已想好了,见面时,她要冷冷唤他一声“黑侍尊”。
可是,真见到了这个人,她脱口而出的,还是那声“八哥”!
八哥!
对面那人慢慢走来,嘴角和眼里都是快活的笑,四肢身体都极为放松随意,走近,又走近,那张面孔,熟悉得令人心悸——
守玄!
幼蕖动也不动,任由守玄走到她面前,任由他笑着唤她一声:“小九!”
她手脚都麻了,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脑子里闹哄哄的,她知道对方没对她施术,可她就是像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了。
守玄见她没反应,自袖子里又掏出一对泥人,依旧是面容模糊不分五官,只看得出是一对总角小儿。
应该是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一看就是调皮捣蛋的主儿,头发的束绳都松了,发鬏鬏乱蓬蓬的,歪歪地半堕在脑后,滑稽得很。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我捏的泥人,如今也比得上老七了罢!”他笑嘻嘻地问道,眼神若渴,打量着面前的小九。
小九也长高了,变瘦了,身形玉立,往日的稚气渐褪,少女初初长成,清新如翠竹,又如含苞新荷。
幼蕖终于收回了心神,在他手上看了一眼,笑了一笑道:
“比抱朴居摆的那些,还是差了点儿。”
她奇怪自己竟然能笑得起来,更奇怪自己的语气能这般平静。
守玄眼睛一亮,拉起幼蕖的手:
“八哥以后每天都捏几个给你好不好?”
幼蕖低头看着两只拉在一起的手,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下狠心摇了摇头:
“不好!”
她从没拒绝过八哥。这是第一次。
守玄见她面色苍白,语声弱哑,又触到指尖冰凉,心里一惊,莫非她受了伤?一股灵力就探进了小九的经脉。
这是他们从前在少清山的日常,自然而为,甚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