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正青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当初也是怕找不到地方,才在这里种了一棵树。”
梁景春想到段晓棠所希冀的葬礼,望着那棵在草原和寒风中屹立不倒、挺拔无比的桦树,瞳孔瞬间收缩。心中既有些微的恐惧,又充满无限的敬意。
这棵树下,埋葬着数十年前抵御突厥入侵的无数烈士。
此地,无碑却有树。
狄正青淡淡道:“这棵树秋天颜色最好,现在还是差点意思。”
越到近前,众人的脚步越轻,因为他们此刻真走到了祖先的坟头上。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纸钱的碎片,只是被风吹得残破不堪。但这里仍有拜祭的痕迹。
狄正青将两个篮子里的香烛酒水取出来,摆在地上。手中的火石反复敲击,终于打出火花,将香烛点燃。
口中念念有词,“叔祖,孙儿来看你了!”
“今年二姐的后人也回来了,你好好看看他们。”
狄泰宁在地上捡起一些大块的土粒,将纸钱压在地上。
梁景春作为小辈,也过来帮忙,“表舅,压多少?”
哪怕狄泰宁比他还小几岁,但辈分不能乱。
狄泰宁:“树周围压两圈,其他的都撒了!”
诸事准备停当,狄正青将酒水撒在地上,“你们慢慢喝!”
狄泰宁和梁景春跪在最外侧,各自从篮子里掏出纸钱,向天空抛洒。仿佛白色蝴蝶带着生者的哀思,在风中翩翩飞舞。
武俊江抓着一把纸钱,香烛上借火,在身前点燃。
“小子第一次来,望诸位先辈见谅。”
四人跪在原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场简陋的祭拜仪式就算结束了。
狄正青沉声道:“叔祖,这次去打突厥,你可一定要保佑我们啊!”
临离开时,狄正青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带,交由狄泰宁,让他绑到树上去。
往后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事情总得有人做。
武俊江隐约见布带上的字迹:不孝子孙狄氏正青,祭叔祖及诸同袍。最后的落款则是时间。
原来树上那些各色布带,并非单纯的祈福,而是一种“留言”。
狄正青望着桦树上那些早已褪色甚至碎裂的布带,心中感慨万千。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有十几家人。现在新鲜的也就两三家了。”
武俊江:“他们哪去了?”不到沧海桑田,便已物是人非。
狄正青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不方便,也可能是忘了,甚至是没人了。”
这处军寨的位置算不得便利,除了居住在周边的百姓,其他就只有出征、巡边才可能经过。
武俊江:“你见过那些人吗?”
狄正青阖目道:“一个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