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也停了,时已九月,秋高气爽,叶园早晨的天空澄澈空灵,好像能映照出世间一切,也许是因为下了一夜的雨,也许天本应该如此。
萧钧默默坐在屋前,怔怔望着天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看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脖子很酸。
院外人很多,虽然没有声响,但萧钧能感觉到,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整个叶园的弟子都被调来看守他了,总之,现在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萧钧浑浑噩噩过了三天,这天黄昏,他忽然看到谷兰屋中窗子上映出她的身影,顿时心中大喜,几步扑了过去,到了近前,却又不见。
萧钧楞了一会儿,鼻子一酸,眼里又有泪花闪烁,没来由地,他觉着很憋屈,他想替谷兰报仇,但不知道凶手是谁,而更糟糕的是,就算凶手现在就在眼前,他觉着自己恐怕也报不了仇,不知道为什么,他内视看到自己丹田依然灰蒙蒙的,明明身子好了些,但真气却使不出多少,至于那阴阳二气更是变得无影无踪。
鲜血在石林里流了一地,阴阳二气也好像随着一并流出体外了。
沮丧、无力、悲伤、抑郁,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萧钧趴在窗前锤了锤脑袋,窗子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窗子轻掩着,他的手碰到了窗子。
床上罗帐低垂,梳妆台前胭脂盒敞开着,里面嫣红一抹,旁边凳上还放着一件红衣裳,像是新做的。
萧钧看了几眼,越发觉着心痛,想要关上窗子,陡地看见一样物事有些眼熟,凝神细观,见那件红衣裳下露出半截香囊,而那香囊……分明像是叶宁的。
萧钧吃了一惊,思忖片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不愿多看,几步走到凳子旁,拿起香囊,细细打量,针脚粗而不齐,正是自己拾到的那香囊。
“叶宁的香囊怎么在兰姐这里?”萧钧有些不解,打开香囊,见宝珠在里面静静躺着,与当时所见并无二致,灰暗无光,正如尘土。
“这就是叶宁和秦杳口中的罗尘珠?不过怎么用呢?”
徒有宝物,而无御使法诀,也是无用,萧钧随手放入香囊,低头瞧了一眼那红衣裳,登时怔住,那红衣裳裁剪得体,材质上等,只是……太小了。
小红衣裳红艳艳的,十分精巧,萧钧盯着看了片刻,眼前忽然有些恍惚,小红衣裳仿佛正缓缓流下鲜血来,萧钧不敢再看,转过头去,谁知不经意间又看见凳子边上有只虎头鞋,不及小半个巴掌大。
萧钧觉着鼻子有些酸,犹豫片刻,缓缓俯身拾起,见鞋侧面绣着个“康”字,字迹娟秀,针脚细密,做工十分精美,非是巧手,绝难为此。
“康……康……”
萧钧默念几遍,拿起虎头鞋轻轻摩挲,有那么片刻光景,他好似看见谷兰坐在床边一边和小绿说话,一边缝制衣裳。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一夕之间,阴阳相隔,萧钧的心很痛,他觉得一切都很荒谬,并且难以接受。
手在抖,但不自觉,萧钧缓缓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寒光闪闪,他沉声道:“兰姐,你放心,只要我萧钧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替你报仇雪恨。”
天黑了,屋子里暗了下来,这屋中的黑,萧钧不喜欢,放下虎头鞋,转身离去,走到门前,他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在门前站了许久,脑中猛地闪过那件小红衣裳,急忙返回,几步走到凳子前,拿起小红衣裳,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只见布料柔软滑顺,却并无发现任何异常。
“奇怪,好像刚才看到衣裳上有字。”
萧钧揉了揉额角,突觉手有些疼,细细端详,见食指上有个细微伤处,宛如针扎一般,萧钧寻思片刻,目光缓缓落在小红衣裳的衣角上,那里有个细针,想是它扎破了手指。
萧钧望着自己的手指,只见上面有个血珠缓缓渗了出来,又缓缓沿着手指滚落,鲜血有些刺眼,他蓦地心头一震,顿时想起刚才也曾被针扎破,只是当时心神恍惚,不曾注意。
想到这里,萧钧急忙挤出几滴血珠滴落在衣裳内里上,片刻,衣裳上缓缓现出两个字来:“藏形。”
萧钧认出这正是谷兰的笔迹,他发了会呆,猛地咬破手指,鲜血滴答滴答不停落在衣裳内里上,不一会儿衣上现出一段文字来,上面写道:“……神虚静气,冥寂内敛,故可藏形匿影,日下无尘,飘飘乎瞒天过海……谓之罗尘。”
再往下看,赫然是罗尘珠的御使法门,萧钧此刻眼界已开,自然一眼就看出,但越看越惊,却又纳闷,不知谷兰怎会有这心法?而且……看情形,谷兰好像早就知道叶宁香囊里的珠子就是罗尘珠,但,她……她为何拿来这珠子也不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