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之路,片刻即到,二人刚进了城隍庙,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暗风吹雨,风冷寒窗,在电光之下,少了两个胳膊的城隍老爷愈发显得残破。
二人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席地而坐,也不生火,只是静静偎依在一起。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萧钧回想在陆家这几日,当真惊心动魄,一如这屋外的风雨。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陆离,见她双眸低垂,满脸哀伤,心中一沉,低低叹了口气。
“你以前一定以为我是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小姐吧,现在……不这样想了吧?”
陆离双眼怔怔,望着屋外的风雨,脸上现出一丝自嘲。
萧钧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用力,紧紧搂住陆离。
此时他明白了。
为何陆天波丧命北地,堂堂东湖陆家竟无一人为他发声报仇,而陆离在一年之后杀到叶城,身边所倚仗的竟是映照峰的人。
虽然命运不同,情形各异,陆离,其实与他一样,都是在命运长河里颠沛流离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想不想知道我在陆家的事?”
陆离又问道。
“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那便……以后说,我知道……那一定很伤心。”
萧钧轻抚陆离的秀发,满眼爱怜。
陆离嘴角微翘,又向萧钧怀中靠了靠,说:“那以后再说吧。”
“嗯……”
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天上的电光也越来越亮。
一切都显得更乱了。
陆离在萧钧怀里忽然翻了翻身,片刻幽幽道:“以前他虽然也不喜欢我,但总算还把我当做他的孙女,我也一直勤修道法,想讨他的欢心,直到今天他说出他的心里话,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萧钧知道,陆离口中的他是陆鼎轩,想来,今日他虽然疯了,可也正因此流露了心迹。
“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将我送到了师父门下,他很少去看我,不过每次去看我,他都会给带我些好玩儿的东西,每当这时候,我都会一边假装开心,一边问他,娘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来看我?”
“你娘有事去了海外,明年就回来了。”
“明年,明年,又一个明年,爹每次都这样说,他也不编一个好的理由。”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娘已经死了,虽然……那时候我刚出生没多久,那天……我也不知道他们吵吵闹闹在说什么,可我清清楚楚记得,我娘就在我身前,把一把匕首刺进了她的心窝……那天也下着雨,也是晚上,雷声也很大,就像今天一样大,嗯……我还记得,那天屋檐下的红灯笼很红很红……”
陆离低声叙说,声音一直慵懒而平淡,直到说到心窝二字时,声调陡地拔高,眼中也掠过一抹恨色。
恰在此时,天上响起轰隆隆的雷声,随即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一夜入秋,天凉了。
萧钧被这轰隆隆的雷声震的浑身一颤,也吃惊于陆离所说的事。
“原来阿离的娘亲是自杀的?”
“她为什么自杀?”
“啊……对……听阿离意思,当时她才刚出生,可她怎会记得这些事?”
电光下,萧钧脸上写满疑问。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
陆离好似知道萧钧的心思,抬头看着萧钧,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就像东湖的湖水,波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