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莱梅的大火只会进一步加剧,尤其是圣彼得教堂完全陷入火海中。死在其中的人们的尸体、连同倒毙在曲折道路的那些人,都将在烈火中化作灰烬,得到一个火葬的结局。
他们如同为整个城市殉葬,他们的死去也如无数的巴掌,打在本地领主的脸上振聋发聩。
伯爵亨特不顾一切地率部跑回不莱梅,距离城市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刺鼻的焦糊味就已经弥漫至可以清楚嗅到。
骑兵战士纷纷掩住口鼻,望着前方的烈火浓烟,整个部队因错愕不禁放慢了速度。
人可以竭力保持镇定,战马们可曾见识过这般景象。战马比人的恐惧更甚,一些马匹竟慌乱中不敢挪步。
大量骑兵的家眷就在城内,如此看来岂不是家人皆罹难?
就如同这烈焰,想到这些灾祸的可能性,士兵的心中怒火也在爆裂燃烧。
他们逐渐已经可以感受到烈焰的热力,随着进入城市附近的农田区,骑兵矗立在光秃秃的已收获麦田上,满眼血丝地看着焚烧中的城市就再也不敢走动。
气温已较为凉爽,骑兵们纷纷下马,仅仅站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量,那是比夏日酷暑还有猛烈的热力,就如同教士嘴里说的炼狱场景。
教士?看看那火焰中矗立的尖塔!那竟是圣彼得教堂!
非常的巧合,就在众人观摩中,砖石结构的塔楼终因承重木柱的垮塌,塔楼整体性坍塌,其坍塌引起的震动与轰鸣,直接为骑兵的双脚充分感知。伴随垮塌的还有腾起的更厚重灰色烟尘,须臾赤红的火焰喷上天,像是大地有了裂缝,地狱的怪物要冲出来。
不少战士被吓得坐在地上接连后退,亦有不少人双膝跪地,扔了骑矛不停地胸口划十字。
如此骇人的场面,伯爵亨特观之谈不上恐惧,甚至也没有愤怒。他一脸茫然,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而是一张可恨的恶梦。他使劲咬一咬牙齿,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现实。
他们就在这里围观到夜幕降临,待到夜里,天空都被不莱梅不灭的大火映照得通红。
不莱梅伯爵所部就在原地休整,城市大火提供了充足照明,可是大家急需的补给物资或是被诺曼人掠走,或是在火焰中烧成灰烬。
战马啃食散落的麦秆,又到远一些的地方啃食芦苇。士兵无奈坐下来,他们跑得匆忙连炊具都没有,回不莱梅补给又成了泡影,这番只能从布口袋里掏出本就不多的生黑麦,如马匹一般直接咀嚼充饥,哪怕这样做容易闹肚子。
这一宿,众多战士在被烤热的大地上就地打盹。很多人根本睡不着,直到快天亮时才勉强苏醒。
新的一天,不莱梅的烈火仍在持续,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地域钻出的喷火恶龙在作祟。的确,有的士兵望着突然腾起的火旋风嘶吼“drae de eur”,又做昏阙撞躺倒。
伯爵期待一场降雨结束这该死的火焰,奈何今日的天气一片晴朗。
“不能再这样做懦夫!我必须复仇!”
他痛定思痛,忍着之前拉伸了腿部的苦楚,扶着铁剑站起来,号召所有战士起立。
他当着疲惫又悲愤的战士们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说,又以粗鄙之语辱骂诺曼人。
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判断被提及:“诺曼人是最近放的火,我敢说他们并没有离开太久。他们定然抢掠了很多财物,要用船搬走也许耗费很多时间。现在我们得到一个好机会,我们要追上他们奋勇突击,决不能让这群野蛮人逃之夭夭。”
一定要突击!一定要战斗!至于战后如何安排,目前无人关心。
或曰哀兵必胜?被愤怒鼓动起来的骑兵队士气高涨。
伯爵固然被复仇占据了心智,他还是清楚的明白自己手头的本钱并不多。骑兵战斗力强劲但需要大量物资维护,尤其是保持战马的战斗力必须饲喂大量燕麦和黑麦,单纯靠着就地吃草,无法维持战马的高效作战。在运用骑兵上,法兰克贵族有一套手段,故伯爵还不愿疯狂压榨马力。
伯爵亨特自知无力和袭击者打持久战,他决定直接绕开燃烧的城市,沿着河道向下游推进。这样马匹可以一路啃食灯芯草和芦苇,勉强保持战斗力,至于战士们自然要靠着意志力忍耐。
他到底为骑兵提供了一个可选的方向,所谓一旦扑了个空,全队就直接前往弗兰德斯伯爵的领地,向其报告噩耗的同时,也租借一批粮食应急。他目前的确拿不出钱财来购买,却可以割出自己的一部分领地作为代价。
另一方面,不莱梅的火焰将夜空照得火红,靠岸休息的罗斯联军战士皆以此做笑谈。
那些厨娘已经煮好了大量的缴获黑麦,它们不过刚煮熟,就被迫不及待的人们从瓮中挖到碗里,撒一把盐咀嚼之。
厨娘们亦是五味杂陈,居然能在野蛮人的营地大口吃盐,代价又是什么?
这不,萨列马岛的战士已经扑上来,将这群厨娘一并带走,按在地上只顾自己快活了。
阿里克和其他的有编制罗斯战士是不屑于和这群女人发生需要事后负责的关系,最大的原因实质是信仰。也许萨列马岛的人会完全不计较。
联军就在曾经逗留过的河滩继续宿营,他们当然可以继续撤走,只是联军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进行休息。
一场伟大的胜利,一座法兰克大城市被赐予“火刑”,就连罗斯都是首次取得这样的大声。七百个战士击败了十倍于己人口的城市,兄弟们因而突然有了蔑视法兰克人的态度很合情理。
短时间内大规模搬运战利品,所有战士都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
也许这片河滩并不安全,然广大的区域内没有比这片河滩更开阔的了。七百多人就在河滩扎营,多日之前两支队伍在此相识差点误会打起来,而今,双方已经是合作战斗的战友。
侧卧篝火的阿里克一副慵懒模样,他随心所欲地调侃:“以后你们别做丹麦人了!和那个丹麦王完全切割。你来罗斯,咱们做兄弟。你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以后咱们一起去打仗,一起吃肉,岂不快活。”
拉格纳亦是侧卧侃侃而谈:“只要你弟弟同意,我当然支持。”
“他当然支持。他早就不想和丹麦人打仗了,如果能有和平做生意的机会,谁愿意打仗。他甚至能册封你一个战争酋长,你的族人编成一个旗队。倘若以后有大规模的战斗,你的队伍一同参战,战后总能分到大量战利品……”
这一刻的阿里克是真不把拉格纳当外人,对此拉格纳一样的高兴。双方都是最传统的维京男儿,生性最是好义气。
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聊完了战事,情不自禁又聊起女人,乃至孩子。
两个男孩被拉格纳抱到篝火边,一个刚刚会走路,另一个却有严重的残疾。
看看那男孩的双腿,有气无力,瘦得还不如双臂。
阿里克大吃一惊,因为在传统生活了,残疾的孩子根本没有生存权,一个双腿萎缩的男孩会在发现状况时就被杀死。
“这是怎么回事?他……”考虑到接下来会说一些冒犯的话,阿里克索性闭嘴。
“你很诧异?”拉格纳笑笑:“无所谓,你让他自己说。伊瓦尔,你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