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谨慎回复:“死了二十人,还有十多人受伤。他们……伤势都很重。”
听得这番解释好似被石头砸了脑袋,大首领那洋溢的胜利喜悦顿时荡然无存。他的脸色极为阴沉,想不到明明已经占有了偷袭先机,战斗还成了如此糜烂局面。敌人骑着马逃之夭夭,仅留下三具尸体。尸体明显被破坏过,自己的族人无法完成追击竞对死尸破坏泄愤,这简直是懦夫行为。
不过广大民众获得的还是大获全胜的消息,作为大首领,普罗茨瓦夫深知不可打击大家的士气。
他使劲拍拍手,将其他事宜搁置一边。
“都听好了!把敌人的尸体、战利品装车,跟着我到村庄巡游。”
后来,三名战士的罗斯骑兵皆被砍下脑袋。他们的身躯已经在游街之际遭遇波洛茨克人的唾弃,现在头颅插着木棍立在他们的祭坛,死者的身躯竟成了祭品。祭祀,只为祭祀被马匪杀戮的无辜民众。
似乎灾祸到此为止,此事毕竟疑点重重,由于担心未来还会有马匪袭扰的情况,吓得所有靠近东部的定居点皆是风声鹤唳。基于现状武装起来的民兵不得不分出很多精力布置防线并加强巡逻,种种迹象表明事态还在默默发酵。
作为大首领的普罗茨瓦夫必须改变这一僵局,重中之重的就是要确定袭击者的身份,绝不可以“马匪”一词简单概括。
被解救的四个女村民在精神稳定后,终于给予决定性的解释。
袭击者,是北方的罗斯人。罗斯人就是一种瓦良格人!同时瓦良格人,罗斯的家伙与里加的家伙极有可能根本不知一路人。
果真不是一路人吗?由于敌人的死尸有着共同特点,他们皆有金色发白的头发,与斯拉夫人和里加的拉脱维亚人发色有着巨大差别。却与里加的瓦良格人发色上一致。
就算精英们比较相信罗斯人和里加的瓦良格人有区别,欲让普通民众对其做出区分真是太难了。
也有被解救者说出这样耐人寻味的话:“那些罗斯人基本懂得我们的语言,发音有些奇怪但听得懂。他们声称要把我们运到北方做奴隶,给他们生很多孩子。”
真是咄咄怪事,罗斯人抓奴隶只是为了生孩子?如若只是这个目的,他们大可以正常的联姻方式获得女人,为何一定要诉诸于暴力?
真正的精英在此问题上有着足够强的定力,大首领普罗茨瓦夫觉得事情比表观上做展现的复杂百倍。
非常可悲的是,所有人不知道罗斯人的骑马者到底从何而来。对方的据点应该就在北方,究竟与波洛茨克相去多远无人知晓。
倒是有一点可以证明,波洛茨克真真切切遭遇到东南方向斯摩棱斯克人一样的麻烦。此事也极大概率真的和里加的那些家伙无关。
波洛茨克属波兰族裔的东部分支,斯摩棱斯克则是真真切切的东斯拉夫的克里维奇族群,且较为强势。双方因语言、信仰方面有所分歧,好在彼此语言基本可以互通确保可以联络,长久以来彼此也不曾敌对。
“我计划组织一支使团前往斯摩棱斯克,要带上一些皮革作为礼物,接着与当地的首领探讨有关罗斯马匪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们尽量要与他们联合,这对我们的未来很重要……”
脑袋清醒的大首领普罗茨瓦夫意识到自己的族群正面临一场危机,即便现在的民众还沉浸在成功复仇的喜悦中。
真的的成功复仇?!不。只是一场自我麻痹式的欢愉。实力并不强的波洛茨克需要团结一些盟友抗击未来的威胁,要联络促成结盟的不仅仅是斯摩棱斯克方面,还有正南方住在巨大泽地普里佩特沼泽边缘的德列夫利安人。
全新的使团计划立刻开始筹划,只是这需要时间。他们相信,留给波洛茨克人的时间是充足的。
整个波洛茨克社群进入前所未有的武装戒备,他们也是历史上首次封锁了西德维纳河水道。较为宽阔的河面伸张起粗壮缆绳,独木舟首尾相连,以锁链姿态封堵河道断绝交通。
果不其然,在马匪事件平息不久就有棕色头发的拉脱维亚人从里加而来途径此地,小型平底货船被拦截,行船者被缴械。
这些拉脱维亚人雇佣的丹麦裔佣兵差点与拦截者打起来,终究在绝对兵力优势压迫下投降。
他们不理解,过去这群波洛茨克人不至于封锁河道索要贡品来着。
大首领普罗茨瓦夫不至于完全掠夺商人的商品,他愿意以羊皮、牛皮购买商人所贩运的盐,价格自然不高。
拉脱维亚商人固然气得跺脚,却听到这样的说法:“你们去斯摩棱斯克卖盐非常凶险,当地马匪肆虐,甚至上游河道已经出现大量马匪。我们是好心保护你们才设置水面关卡,否则你们继续航行会被他们截杀,所有人都会死。”
马匪?匪夷所思。虽说马匪的说法已经在里加流传,到底是过去没有商人遭遇截杀,恰是是商船途径波洛茨克人控制的河段会被本地人拦住索要些贡品。
可惜河道彻底被本地人封锁,人员物资都被扣押。
为首的商人难以相信波洛茨克大首领的说法,气急败坏叫骂:“你们阻断商路是要制造战争吗?我们就靠着卖盐挣钱,届时引起不满的不只是我们!”
的确,一旦引起不满,就是引得拉脱维亚、瑟米加利亚、库尔兰、利沃尼亚一票部落的不满。
那群家伙联合起来组成联军攻击波洛茨克应该不可能,除非彻底断了其财路。归根结底他们要过境自己领地是要利用西德维纳河上游的几条通向南方的小河,尤其是乌拉河,以低成本的方式联络斯摩棱斯克。
道路并没有完全中断,里加地区的诸多商人可以在波洛茨克停驻,在以陆路方式与德列夫利安人贸易。
这难道是不可逾越的陆路商路吗?恰恰相反,南下之路并不遥远,商人在团状森林的缝隙间行动,船队化身商业马队,直接抵达德列夫利安社群的村庄。再从当地人手里租借或是购买独木舟,顺着小河拐入大河指普里佩特河,最终直接与基辅社群做生意。
“反正都是做生意和谁不是做?我们愿意购买你们的盐,也支持你们南下贸易,但继续进入上游不可以。”
就算他们无法以上帝视角鸟瞰整个东欧世界,上百年来就算商业联络还很有限,波洛茨克人基本摸清了自己所在之四面八方住着的大族群、控制区,以及到达那里的合理路线。此事住在里加湾附近的各个波罗的族裔的民众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对于里加的拉脱维亚人而言,前往南方的德列夫利安并不是好主意,当地人住在沼泽区,夏季蚊虫多,其人也比较穷。
做生意就该与有钱的家伙做,在拉脱维亚商人和丹麦裔瓦良格佣兵兼商人看来,与斯摩棱斯克人做生意路程不极端,当地人也给得了更大量的实物商品,尤其以麻布、蜂蜜和粮食为甚。
大首领普罗茨瓦夫的态度极为坚决,见得本地的男人们大规模武装起来,商人甚至注意到这群过去善于收“过路费”的家伙真的在东部地区布防,以及公开展示的已经腐烂发黑露出骨头的马匪头颅,事态不得不令人妥协。
这一切正是波洛茨克遭遇袭击后的过激反应。
时间正不断靠近秋收,天气正逐渐变冷,降雨因而多了起来。秋收之后就是雨季,当前仍是夏季,一场雷暴大雨会突然降临也会戛然而止。
一场较大规模降雨过程正在这七月进行着。
当波洛茨克完成河道封锁,撤离的乌雷科一伙儿的罗斯骑兵正全力以赴北上。他们带着强烈的仇恨,以及重大探索发现成果北归,幻想着先将事态告知最近的奥斯塔拉女公爵,搬来救兵发动骑兵复仇,其次是辗转将信息呈送给大王留里克,最终便是罗斯大军发兵征讨。
唯一令他们庆幸的是宝贵的战马无损,七人十马冒着大雨返程,忍耐泥泞与突然寒冷。道路虽曲折,至少骑兵队的武装探险完全摸清洛瓦季河的源头来自于两座大湖,湖水引出两条小河汇聚一起就是真正的洛瓦季河。他们在林间避雨,人与战马都在忍耐,一时间雷暴大作,兄弟们视之为雷神之怒,再回想自己的境遇,憋屈感油然而生,继而引得更大的愤怒。他们在雨中瑟瑟发抖,互相鼓励着:“我们必须复仇。”
待降雨减弱,队伍沿着河流继续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