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叫欧姆来特的军士以资深向导的身份出现在黑狐面前。
得到正式册封的他言语趾高气昂:“你叫欧姆来特?身份如何?”
“是。我是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莫非路德维希……哦不。国王将你安排给我,你的军队呢?”
“自然是没有的。”
“你就空手而来?只身一人?现在我们要相信你这个人能够顺利将兄弟们待到那个叫萨尔的地方?你值得我们相信吗?”
欧姆来特明显比黑狐年长很多,他保持着隐忍澹定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平静回答:“我值得相信。”
“也罢。估计国王也拿不出什么智者。你就跟着我们走,真把兄弟们带对了地方,会赏你。”
“也好。”
“嗯?给予你赏赐,比如一些钱财一些酒,这些也不能让你开心?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莫非还在国王的军营受了什么委屈?”
“没什么。怎样都好……”
“随便吧。”黑狐不想再絮叨,他估计这个向导是很有故事的人,奇奇怪怪的经历权当航行时的谈资也罢,现在没必要考虑。
事实上,这个欧姆来特是个酒鬼。
葡萄酒、麦酒乃至黑麦酒他来者不拒,恰是因为喝酒贻误战机。去年的凯泽斯劳滕大战,整个百人队不少人跟着自己的老大战前畅饮,为此以晕头转向的姿态出现战场。身为百夫长的他负有全责!
战后他遭遇惩罚,作为常备军的老战士路德维希一时心软没有处决之,就扣除其一年薪水,在木笼中反省七日,之后挂职百夫长,最终沦落到马厩喂马。再把他扔给拿骚的罗斯人做向导,某种意义上是流放的刑罚。
在军中畅饮麦酒和葡萄酒不稀奇,敢在大战之前率部喝得醉醺醺的,这个家伙就是典型。
其人在黑狐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绝非他性格如何,实在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污染了精神,若是不喝酒就会昏昏沉沉,反倒是痛饮一大杯麦酒很快又能支棱起来。
可黑狐哪里知道这个?
黑狐在美因茨有自己的抱怨,且听路德维希在大册封之后的新要求,所谓“本王赐你爵位,你现在就表示一下礼物岂不是很合理”。于是一番讨价还价后,年轻的黑狐只好拿出五条长船继续“无偿租借”给路德维希,归还期限是今年的圣诞节。
被那个霸道的家伙掠走长船还能归还?黑狐觉得有点悬。
传统长船在罗斯王国已经不稀罕,凡是有钱的财主或是拼命攒钱的渔民,他们订购的尽是些更高级的划桨船。
新造的传统长船是在旧款式上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元素,买家可凭个人喜好要求工匠加料。
反观旧长船,大量的在水里泡了二十年的老货,多亏了当年造船时龙骨船肋舍得用料,以至于到现在还能继续跑船。
公平的说黑狐手头掌握的长船数量不少奈何都是老物件,它们还能再使用多少年呢?如果可以拿着老船未来高价坑路德维希一笔,也算是老物件的余晖了。
所以返航路上欧姆来特一副蔫儿模样,结果当船队最终回到拿骚村,当下船的兄弟们高高兴兴去喝今年新酿的葡萄酒,喝上一大杯的他很快精神起来。
欧姆来特变得兴奋,满口嚷嚷着他巴伐利亚方言的黑话,弄得黑狐和兄弟们听不明白,本地拿骚村民也听得含湖。
直到这家伙被一不耐烦的伙计打了一拳,捂着脸算是清醒过来。
为庆祝索菲亚成为伯爵,庆祝黑狐成为威斯巴登男爵,恰逢兰河河谷今年的葡萄酒开始产出,一场露天的酒宴少不了。
去年收获的最后一批葡萄经过整个冬季极为漫长的默默发酵,成为今年的第一批葡萄酒。虽然低温环境迫使发酵需要更长时间,它依旧的品质不错的酒液,就被狂欢的战士喝了个干干净净,索菲亚也无法免税喝得微醉。
一切都只是开始,因去年发动人力对葡萄的扩种,现在恰是葡萄大规模收获,更大规模的酿造行动已经开始。
一切也值得狂欢,所有被册封骑士的战士们很清楚因为索菲亚的爵位已经合法,自己的身份也合法了。
他们倒不完全为这个欢愉,全新的征战机会就在眼前,这一次大军将沿着去年劫掠的旧路,不但要去特里尔故地重游,目的地而是更上游的名为萨拉布吕肯的地方。地名念法奇怪无所谓,此次行动还如去年一样,抢掠与纵火又是得到了那个路德维希的许可,一个全新的发大财的机会已经到了!
甚至,那个被派遣来的向导欧姆来特特别说明了一个令兄弟们欣喜的新情况——萨尔地区有特产。
那边的特产是什么?答曰苹果酒。
苹果酒?身经百战的兄弟们还重来没喝过。
“何止苹果酒?还有梨酒,樱桃酒……你们抢了萨尔,务必寻找一些木桶,可能就有这种美味。到时候也别忘了让我也痛饮,哈哈……”
没人将欧姆来特的这番描述当做吹牛,兄弟们不懂apel这个词到底指什么,可一想到“红色的”“很甜的”,发挥自己想象力就能联想到某种美味,或者说就是覆盆子蜜饯。
抢掠美食大快朵颐很大程度上是北方人劫掠的原动力,现在移居拿骚的兄弟们日子好起来了,对美食的欲望不减。
甚至,他们还有更多的欲望,譬如去抢人,尤其是年轻女子。
摇身一变全体成为拿骚伯国封臣的罗斯战士们,现在虽没有封地以后一定会有,拿骚所在的庞大来茵高到处都是未开垦的有潜力荒地,哪怕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逼仄一些,娶了妻子生一群崽子,再把持着一些奴隶过日子,一个法兰克式的骑士领大抵也就建立了。
出海闯荡为了什么?兄弟们几乎都不是罗斯部族出身,是始终打着罗斯旗号的加盟者。罗斯王给兄弟们一个安居乐业的可能性,到头来现在的好日子还是大伙儿拿剑与斧砍杀出来。现在兄弟们更忠于年轻的黑狐以及那位更年轻的索菲亚。
进军萨尔地区要做什么?快速集结的战士们已经人人心知肚明。
杀戮、劫掠、纵火是任务,除此外就是各凭本事各取所需了。
大军集结,战士们再度戴上加固后的贴皮盔,背上涂有罗斯船桨图桉的圆盾,穿上标准的罗斯长袍以覆盖自己的锁子甲和布面甲。
他们仍旧顺理成章高扬着罗斯王国的旗帜,所谓在拿骚伯国绘制出自己的旗帜前将始终打着罗斯的旗号行事。
没有祭祀北方诸神的举措,因为大伙儿已经不是奥丁的战士。神父康拉德也称病不来做天主教的祝礼,实则是不愿昧良心。
好似这场远征没有得到任何一位神祇的祝福,但兄弟们毫不在乎。
已经结婚的战士,他们的女人纷纷聚集在拿骚村的码头为自己的诺曼男人送上最后一点给养,甚至是据说得到祝福的小十字架充当护身符,或是最为直接的对着丈夫满是胡子的脸亲一口。
大量未婚的战士看着这盛况真是望眼欲穿。他们年轻充满野性,对科布伦茨来的那群难民中的女人视作歪瓜裂枣不屑迎娶。因为好看的已经被娶走,不愿将就的他们此次就是想在萨尔地区抢点漂亮的。
在岸上,穿着锁子甲的黑狐头依旧体态臃肿,他戴着的头盔依旧挤得脸上横肉溢出。
心情复杂的索菲亚不会对远征有任何的挽留,她攥紧丈夫的肥手,勾着头默默滴咕:“这次,必须胜利。你们尽量劫掠,一定要发大财。”
“你说什么?发大财?”黑狐很吃惊。
“必须发大财,我们必须变得强大。”
听着这些黑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轻轻扶起妻子的下巴:“有人说我不算是战士,那是轻视我。而你。我看你已经是诺曼贵族,和留里克麾下的那些女贵族一样,你……是一个瓦尔基里。”
“谢谢夸奖。”索菲亚没有一丝笑意,只是最后嘱咐:“你不要出事。”
“那是自然。爵位只能由我们的孩子继承。走咯。”
甩下妻子的手,黑狐有如肥熊一般笨拙地蹦到船边,当他跳上长船,浮在码头的船都为之剧烈晃动。
为了这次袭击拿骚一方可谓精锐去了一大半。四百享有骑士爵位的罗斯战士,再搭配从拿骚和科布伦茨选出的一百名敢战狠人,合计五百出头的军队乘坐二十条长船开始行动。
岸上,索菲亚探着头静静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最后一条船消失在河湾里,为山丘彻底遮掩桅杆。
“我?真的是他们所谓的瓦尔基里?如果是,我该做得更好。”
面对纷繁复杂的局势,一个身份极为高贵的贵族少女要么被逼疯了精神,要么被时局逼得成为女性军事贵族,无疑索菲亚属于后者。
五百名战士本不必要坐上二十条船,此乃黑狐故意为之,考虑到劫掠与抓俘虏的需要,他必须特别预留几条空船,并在现有的产值上空置很多位置。
为此他作了一番军事冒险,所谓战士们携带的口粮不多,更是没有大包小包的带铺盖。现在正值盛夏,战士们穿着甲衣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也不必担心着凉,自然可以忽略很多辎重,腾出的空间与船只载荷最好能堆满劫掠到的传说中的苹果酒。
如此这支军队的给养很依赖就地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