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到底叫什么,沈言也不知道,刚来那会儿只听到周围人都称他为“柱子”,沈言便也跟着他们一并这么叫。
他约莫比沈言大个五六岁,与细皮嫩肉,肤色白净的沈言不同,柱子的脸上已经被严酷的军旅生活刻下了条条皱纹,手掌也厚实粗糙,布满老茧。平日瞧着沉默寡言,为人也老实巴交。
这一路上,柱子对沈言这个“空降”过来的小白脸,态度一直是冷眼相对,爱搭不理。这也难怪,自己与这些袍泽兄弟早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战场拼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如今却认一个毛头小子为顶头上司,搁谁身上都难免会有意见。
沈言倒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对这些士卒的冷眼相待并没有过多在意。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对生死关头,竟是柱子救了自己一命。
“莫大意!”
柱子匆匆说罢,便提着刀接着扑入战场,与敌人搏杀。方才柱子见沈言抱着具麓川死尸在那儿楞神,忽然注意到在沈言的身后,一个麓川兵正举着矛向沈言冲过来,急忙大步赶到沈言身边,一脚踹开了他,也因此救了沈言一命。
柱子倒没有责怪沈言什么,还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比沈言的表现还要不堪,差点便做了那逃兵。刚上战场的人都会如此,只要经历一次战争的洗礼,便会从一只温顺的绵羊成长为虎狼。
经过这一次的死里逃生,沈言清了清心神,从那具麓川死尸身上拔出了他的刀,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的敌人。
柱子一把握住即将落下来的长矛,用力往身前一拉,右手借着力顺势划劈了上去,那麓川兵松开长矛,双手捂着已经被一刀劈开的脖子,发出两声气喘,便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三招!上阵杀敌最多只需三招。在战场搏杀之上,武艺并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最精锐的士卒往往会用最少的招式来解决掉敌人。
若是像比武那样,你一拳我一脚,招式互拆,点到为止,这在战场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别提像后世那样的“舞”林大会了,在古代战场上,这样的人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柱子小心!”沈言大吼道。
只见柱子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两个麓川兵,刚一转身,便被身侧的一个麓川兵扑倒,此时战场之上的明军和麓川兵早已杀红了眼,另一个麓川兵也不管在这个明军之上的是不是自己人,抄起长矛便对着后背狠狠刺了下去。
这一矛足足贯穿了两人,一口血沫从柱子口中涌了出来,柱子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
沈言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曾经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袍泽兄弟,就这样被活生生贯穿在他眼前,直到失去气息。甚至自己都来不及向他道一声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这就是战争吗?史书中那一场场雄壮大战的背后,竟是这样的残忍!
沈言大吼一声,就像眼前这些杀红了眼的明军与麓川兵一样,手紧紧攥着刀,眼神中露出暴怒的凶光,拼上全身力气,疯狂地冲到那个麓川兵身前,一刀便将还未来得及反抗的麓川兵劈得肠穿肚烂。
鲜血喷到沈言的脸上,浇不灭沈言的怒火,这是火油,让他更加嗜血,杀戮的快感在他的血液里沸腾。柱子的死便如那催化剂一般,让他提前从一只绵羊,变成了一头残忍凶狠的狼。
他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没有丝毫的犹豫,看到麓川军的装束便狂怒着一刀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