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的门把手上锈迹斑斑,打开时还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一股烟味飘过鼻尖,女孩下意识皱起眉头,望向黄皮沙发上的中年大叔。
“父亲大人——”
男人微微侧头,脸上的一道长长的疤痕似乎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眼角的鱼尾纹很深,消瘦的面庞大概是从犯上烟瘾开始就一直如此。
蓬乱的黑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了,只是一直用帽子压着。
这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男人,就是一直以来与〔圣石碑〕对抗的邪恶术士。
余焚。
这里是他的书房,脱掉大衣之后里面是一件黑衬衫,上面还有些洗不掉的印迹,余焚正用一种非常放松且无力的姿势瘫坐在那里。
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只不过它们都是纯英文版。
书桌上的一盏灯还是用的古欧洲时期的法国古董黄铜灯,那小小的一盏便是陪伴他一个晚上的重要“伙伴”了。
见女儿进来了,他便很快将烟头掐入身旁的烟灰缸里,身体稍稍坐直。
“怎么了花儿?你哥哥醒了?”
说着,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进来。
桌上的本子被翻到了空白页,笔筒里的鹅毛笔也随之转动。
她瞥了一眼墙角的手杖,缓缓向他走去。
“无聊的电视看完了,想喊父亲大人早些休息。”
“可父亲大人睡不着啊……”
“一直抽烟当然睡不着了。”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换做之前她是绝对不敢在父亲面前说这种话的,而男人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也让她浑身一颤。
“你知道你们两个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女孩站在他面前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知道,一定有些事情改变了父亲。
“花儿不知道。”
余焚露出笑容,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沉浸于过往的那些美好回忆中。
“安如夜,美如花,这是我与小棠共同的祝愿。”
女孩回忆起干妈易北阿姨给自己取的名字,她曾说是因为自己聪颖过人,才给她取名叫花颖。
而“花”这个字,恰恰又弄巧成拙的是她原先的名。
但现在,她不知道该用哪个名字来证明自己。
是象征着重生后的花颖,还是过去的余花?
“似乎她走后,这些美好的祝愿也都随之消失了……”
余焚似乎开始了一场追溯久远的沉思,在父亲灰暗无光的瞳孔中,女儿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自从小棠走后,我察觉到自己的人生彻底失去了意义。为此我只能埋头于研究来逃避现实。直到三年前他们发现了四大禁书之一《焚天书》的下落,安排我和你胡叔叔一起研究,大概是想先〔圣石碑〕一步找出其中隐藏的秘密吧。”
“整整四个月都没有进展——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希望可以通过结谛契约,与寄宿在书中的恶魔对话。”
“不出我所料仪式很成功,果然只有我的儿子能做到,可后期的事态却逐渐失控……”
他回忆起那间令人毛骨悚然的房间,很快闭上了双眼。
“加上〔圣石碑〕的军队开始对我们展开大规模的讨伐,父亲大人出于无奈,只好对你们严加训练。”
花颖的表情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木讷,似乎对于父亲大人的这种“酒后吐真言”早已司空见惯了。
“而你也知道,你哥哥那天生的能力是多么的恐怖且难以控制……”
“那种力量是〖神明大人〗的祝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无人能敌的,当然使用它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所以为了让余夜不滥用这个力量,我一直都对他非常严厉,但越是这样我的内心却越慌乱,因为我深知这样的举动会让他对我怀恨在心,如果有一天他恨到想杀我,那我又该如何阻止呢?”
“哥哥不会做那样的事,哥哥也不喜欢杀人。”
女孩十分平静的说着,而这些实话也似乎烙印在了他心里。
男人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唉……事到如今,要说后悔也已经晚了。可惜我这一辈子啊,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活呢?”
“父亲大人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
……
桌上的几个酒瓶东倒西歪,看来晚饭的残骸今日是无人收拾了。
再次推开房门,她进入了一个极其昏暗的房间
角落的一张白床上,少年正安静的躺着。
窗帘特意拉开一半,床头放了一杯水,水中出现月亮的倒影。
女孩向他走去,一同照进月光里时,她才终于看清了哥哥的脸。
“哥哥?你醒了??”
他只是微微侧头,她便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巨大的悲伤随之袭来,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不断流出泪水,却神情木讷。
仿佛五腹六脏全被人挖空一般,和最开始她印象中的哥哥,一模一样。
心如刀割间,女孩不愿再像之前那样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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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握住哥哥的手,不断替他擦拭着眼泪。
“哥哥……对不起……”
他依然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好像那就是自己的宿命了。
『全部都是…我的错……』
那把纯黑的剑因为使用过度导致剑身严重磨损,也安静的靠在墙角。
窗外的月亮高高挂起,像一个观赏者,饶有兴致的看着。
“不要!!”
洛洛猛然从恶梦中惊醒,靠窗的书桌上静静摆放着一支发箍。
最中间的粉色钻石,在月光下闪耀。
发箍的旁边放着她从沈智韩那边拿来的资料,资料下面是她的粉色日记本。
洛洛就这样呆呆的望了好一会,直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才让她回过神来。
“妹妹,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想你肯定已经睡了吧?没事,明天早上起来听也没关系。滴!”
“你房间的那些东西是我放的,行李箱和录像碟片还有……万驻他们在乐弗山废墟里找到的,破碎的白色环器。滴!”
海汐的两条语音,让她有些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
紧接着发来了第三条,长达二十秒左右的语音。
“哥哥现在有一些棘手的事还未弄清楚,唯一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痛苦,但是我想这些东西,应该可以帮助你度过这段没有他的时期……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哥哥这段时间忙完了就来看你。滴!”
语言播放完毕,洛洛的手指始终没有点开键盘,而是熄灭了屏幕,转头看向放置物品的角落。
她穿上拖鞋,走到黑色行李箱面前,拿起最上面的铁盒子。
里面碎裂的环器沾满淤泥,内侧黑焦的部分是因漏电保护器损坏导致,对应的迷你操控器也在那场战斗中不翼而飞。
她将盒子放到一边,弯腰打开行李箱,一个白色碟片从中滑出,上面有人特意标注的时间日期。
2040年2月1号,正好是春节后的第二天。
洛洛还记得,当时他们是在玉林域过完了它们的妖精节。
就在白欲融给他们安排的房子里,一起包馄饨一起打闹。
这段录像视频,她并不知道是谁偷偷录下的,只是打开床前的电视,把碟片放了进去。
她呆呆的看着前面那些美好的画面,大家都在嘲笑秦落玄包的馄饨时,镜头却对准了他们两人。
阳一直在望着洛洛笑,似乎自始至终他的眼中就只有自己。
“小鬼!来与我一决雌雄!!”
“正合我意!”
镜头中的闪姐愕然挑衅,让他瞬间来了兴致,而自己还当了一回俩人的和事老。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她不由的笑了出来,但随后又被负面情绪包围,疲惫的垂下眼眉。
视频中,出镜次数最多的人就是他们两个。
就仿佛是有意给的特写,目的是为了记录下这幸福美好的时刻。
关掉电源,漆黑的屏幕也印出她的脸。
一种内心深处的拉扯感让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那种内在的拉扯就是,对回忆的排斥与接受。
最终她还是选择站起来,走向左侧的书桌轻轻拉开椅子,随后拿起桌上资料,拆开那份内容最全的。
“这是——”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白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实验报告”四个字。
而下方却写着“FTY”实验体的编号,旁边还贴着一张后期补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眼中毫无生气,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衣,脖子上有一圈极深的红印,底下备注上写的“实验中期”更是让她细思极恐。
还有一些个人资料和信息,上面附带着〔迪姆沃德〕的势力排行榜:人偶师——潘多拉魔女——皇室——〖弗兰格尔〗。
接下来的都是一些她看不太懂的实验数据,但唯一能看懂的就是那高到变态的电流指数。
翻看着这些,她的内心几乎接近崩溃边缘。
直到一条易教授留下的实验笔记,才让这一切发生巨大的转变。
“今天是实验进行的最后一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六天,竟然比预期还快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他的各个方面都超出我们的预想,从记录来看这似乎并不是他的极限,因为在电击之前我们便发现,他的大脑皮层几乎停止活动,与其说是进入休眠模式还不如说是开启了一道,自我防护墙。所以在使用电击的时候也不需要我们过多的去干涉这一方面。”
“确认安全后,操控器与环器的连接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这是此次实验中最轻松的环节。虽然现在已经大功告成,明天就可以和万驻汇报,但是一直都有个问题困扰着我……他被送来的时候我们一点麻醉都没打,就好像睡着的一头野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本应该失控的他,瞬间没了一点活力呢?”
“直到我最近收到了万驻发来的最新资料,说他们在事故发生地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被压在木屋下面。通过检测发现一具是男尸一具是女尸,男尸大约四十多,女尸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由此得出他们是父女关系……”
小主,
看到这里,洛洛突然猛打了一个寒颤。
易教授提到的那个坍塌的木屋,正是最开始他们和余家打斗的地方。
她本以为那里就是他们的家,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
“我们只是去拜访一位,身份尊贵的朋友而已~”
」
于是,她的指尖不自觉的贴上去,目光也紧紧跟随。
“我的困惑瞬间得到了答案,但也只是没有证据的推论而已,我认为这件事很有可能与这两具尸体有关,但我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所以尸体目前在全力化验中,等验尸结果出来后我就能知道他们的信息,并弄清楚他们与‘魔之瞳’的关系了。祝我成功吧。”
报告的内容戛然而止,洛洛的心跳却没有减速的意思。
原本空荡无物的大脑瞬间被装满,有太多信息挤进来,似乎要把她的头撑爆。
她难受的趴在桌上,将脸埋了起来,还是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
“阳——”
月光能照到的地方,还有一个座落于角落的老旧研究室。
那里是〔圣石碑〕专门研究禁书的地方,也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从外面看上去好像是废弃了,但只有进入内部才知道,机关和暗门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