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温声道：“道友是在疑惑，为何陆某身为道士，却要吃牛肉吗？”

清微顿了顿，想摇头，却又情不自禁地点头。

“嗯，说实话。陆某只能算是个假道士。”

陆离这话没有说谎，他三岁拜入道观，只钻研道法，苦读奇异典籍，却很少去学那些道家习俗文化，更别提遵守了。

因而，也只能称个假道士。

“假道士？这是为何？”

清微好奇询问，身子不自觉前倾，想要了解更多。

他感觉，这小道人非同一般，不似往常遇到的那些与自己一样的神棍，也不似那些装模作样的高人。

“陆某只学道法，不研道规，故而只能唤作假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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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

清微沉默半晌，又问道：“昨日那条龙，是道友所驱赶的？”

“清微道友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嘛，何须再问陆某？”

老道再度陷入沉默，无言一阵，抓过桌上酒坛自顾自喝着。

“客官，菜来咯。”

这时，陆离点的饭菜也被送上，静静地夹着牛肉往嘴里送，时不时还给二大爷来上一筷子。

一人一妖吃的津津有味，反倒是清微道人，这酒是越喝越闷。

老道每一杯酒入肚，都会看陆离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些许愤懑。

是的，愤懑。

虽然自己拜的不是什么名门道传，却也是日夜苦练，不曾懈怠片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遵循师父的嘱咐，不敢逾越道门规矩半分。

可哪怕是如此……

想到这，清微又瞅了陆离一眼，再灌下一口闷酒。

心里的闷气越来越重，继而化作长气从口叹出。

“唉——”

陆离也注意到了这边哀愁的老道，温声道：“道友怎么了？”

“唉，老道七旬之龄，一生刻苦修炼，循规守矩，却依然没有道友你法力高强，逍遥自在。呵，有时候生活还真是讽刺啊。”

说完，又猛灌一口酒。

原来是为这事烦忧……

陆离持筷子的手缓缓下放，思索再三，缓缓道：“呃，说不上法力高强，陆某也是在路上的人。至于逍遥自在，天地之大为牢笼，何处不是局限。”

“修炼一事，七分勤勉三分天赋，也许是陆某多占了几分天赋。嗯，但陆某的努力可未必比道友少哦。”

清微道人的酒意醒了一些，目光炯炯，直视陆离。

“似道友这等天赋，还需勤勉？”

陆离摇头失笑：“怎会不需？空有天赋却不努力，最后不是两头空吗？”

顿了顿，陆离又接道：“再说规矩一事，规矩是由人定的，却也要拘缚于人，说起来也有些可笑。陆某拙见，倒是认为有些时候不守规矩，反而能看见更多不同往日的风光。”

“当然，也非是叫道友事事不守规矩，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嘛。只是，有些时候，还是要追随自己的本心的。”

“人的一生太短了，活的潇洒些，又有何妨？”

一番理论，让清微道人哑口无言，大惊失色。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生活方式，起码在这个封建盛行，规矩至上的时代，他无法体会到陆离所说的潇洒。

“咕噜。”

咽了口唾沫，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时，陆离眼前的餐碗已然见底，等将筷子放下，便唤来小二结账。

起身带着二爷欲走，斜眼一看，见清微老道还处于迷惘的状态，想了想，清清嗓子，说道：“有规矩是好，但有时候也应适当做出些改变。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吧？”

留下一句，陆离带着山鸡施施然离去。

走到一半，又忽的掉头，温声道：“哦对了，还有一事。水井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还烦请道友明日去王府上施个引水术。”

虽是陆离自己解决的，但自己并不久留，对王员外的奖赏也无兴趣，就当顺水人情了。

话音落，却见清微还处于一个愣神的状态。

陆离摇头，罢了，让他自己想想吧。

随后信步离去。

“规矩……死的，人……活的……”

清微道人嘴唇蠕动，不断重复陆离这一句话，片刻后，目光移向桌面上的盛宴。

说是盛宴，倒也过了，多是些寡淡的素菜，吃着嘴里的滋味反而少的很。

想着自己跟着师傅学道以来，恪守道门清规，几乎不食半点荤腥，就算有，也是挑肉少的点。

可，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人啊，看着那油光十足的菜色，闻着那勾人食欲的美味，也曾有几次把控不住自己。

但，食欲管住了，规矩守住了，道法却无半点长进。如今甚至连一位年轻人都比不过，不禁心底泛起疑惑。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清微盯着桌上的“盛宴”，双眼变得深沉，最后，一道厚重的敲击声自桌面回响，引来店小二的注意。

“客官，怎么了？”

“来一斤熟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