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这人一两银子就想登船。”
“这傻缺是哪里冒出来的?平白冒犯了檀儿小姐。”
清溪河畔,撑船童子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聚集在其它花船渡口的男人们,很快将这边的事情传了开去。
夜晚清溪,本就是寻欢作乐,挥洒千金之地,今晚倒是有了一件与心仪小娘子佐酒一笑的谈资。
有不少人还在起哄,戏谑的人声与脚步声离木青这边越来越近,想来是想看看闹出这等蠢事的是何方神圣。
木青剑眉一挑,目光如剑划破河面上的黑夜,撑船童子眼珠子乱转,单纯的嘲笑很快退去,多了几分慌张,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显然没料到自己这一嗓子会引来这么大的反应。
“我真是嘴欠,这样对檀儿姐影响多不好啊。”童子满心后悔。
木青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的不好印象稍稍改观,赶在那些看热闹的人拥来前,脚尖在河边上一点,就飞到了童子的小船上。
“撑船。”童子兀自懊恼中,眼前黑影一闪,就发现刚才还在河边说话的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微微退了半步,腮帮鼓起道:“你这人果然是个莽汉,就算有些功夫有如何?我说不撑就不撑,你有种自己飞到亭台那边去。”
听梅小筑这边河面稍稍宽些,共有八九丈,这点距离其实对于木青来说,也只是身法用出后的一步而已,不过他今晚来此并不想惹人注意,平静问道:“我刚才哪里说错了,不知道惹你这么生气。”
这人没有直接动手,童子稍稍松了口气,用公鸭嗓嘲讽道:“你是外地来的吧?好教你得知,檀儿姐是朱雀城最红的清倌人,单是这渡船之资便已经是十金往上,你给得起么?”
木青面色一僵,咳了一声,缓缓转身,背过手来,看着来时的河岸边,“这确实是我疏忽。”
童子微微点头,能拉下脸对他一个身份低下的撑船童子道歉的人很少,嗯,应该是还没见过,他声音平缓了许多,“那就请公子快速离船吧,以你刚才的武艺想要上岸应该不难。”
木青脸皮有些发烧,离开是肯定不会离开的。
他如果直接飞到亭台上去,有了前车之鉴,那他可以想象得到,不仅在今晚注定惹起岸边看客的无数惊呼,也许从明天开始,朱雀城的风流场上,就会流传开某人夜渡清溪只为白嫖的大笑话,木青可不想自己一世清明,等到有一天走在路上,被错认成喝花酒不给钱的无耻之辈。
“登船过去还是雅观许多,可这钱……,我又不是真喝花酒。”心中沉吟片刻,木青以一个无比光风霁月的磊落背影说道:“你看现在岸边看热闹的人多了,再等片刻,我脸面尽失,对你家小姐的影响也不好,不如你载我到亭台那边去,暂避风头。”
今晚之事,也算祸从口出,童子心中冒起从书上看来的话,叹了口气,船蒿往水下一蹬,小船划破安静的清溪,终于赶在岸边的火光照上木青脸上时,越行越远。
木青无声间又将身体转了过来,等童子船还未停稳时,脚下一踩船舷,便上了亭台,正要沿着青石路往更深处走去时,童子连忙追上来,双手张开,拦住他气愤道:“你就在这里避风头就行了。”
夜色里木青语气有些不自然,“我现在在亭子里干站着也不是事啊,岸边那些人肯定以为我走了,如果我站在亭子里,会暴露的。”
童子本想嗤笑一句“你暴露关我何事”结果又被木青以“对你家小姐影响不好”给打败,童子现在骑虎难下,双眼瞪圆耐心将尽道:“我家小姐病了一个来月了,嗓子不好,不待客了很久了,这是规矩。”
“那你干嘛撑船到河岸边?”木青指了指身后还在水面上轻轻摇晃的小船。
童子脸上的羞愤藏也藏不住,“我显得无聊总行了吧。”
夜色下童子看不清木青面目,木青却把对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对方眼角豆大的泪珠子快要成形了,挂在睫毛上,他今晚来此并不想逗哭一个童子,无奈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今晚来此地,是为了探访友人。你可以让路了吧。”
“友人?”童子明显一愣。
木青说道:“你家小姐肯定认识,我喊她王夫人,你可以去问问你家小姐。”
童子脸色明显和缓了许多,点头说道:“你说那个王夫人就在小姐那里。”
“哦?是吗?”木青本以为今晚见了那檀儿小姐,还得通过对方才能再联系到王叶青呢,他脸上一喜,对着童子说道:“那快带我进去吧。”
童子偏头打量着木青,脸上半信半疑,木青微微一愣,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把里面的银子都掏了出来,大概有十几两,都递给了对方,“来,今晚是我有些失礼,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了。”
童子迟疑了下,伸出双手接过后,沉默地在前面带路,木青若有所思,他发现童子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有补丁,不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像这登船之资都要十金的大红清倌人,仆人绝不该穿得这么寒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