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恭也不自觉的看向门外,只是他娘还没来…
他就满脸陪着笑,讪讪的说道:
“儿子们也不吃...陪着您一块吃清粥小菜...”
他脸上的笑容浓厚,可手上的劲儿却一点没松。
“你!”徐达的大手攥的嘎吱嘎吱作响,他再也忍不住了,手上猛的一挣,直接把烧鹅的盘子摔在地上:
“喂羊呢!”
“吃个屁!”
盘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那个囫囵个的烧鹅也摔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来回滚动几下,在青石板上停住了。
徐达扭头坐在椅子上,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的看着徐允恭,脸上阴晴不定。
他把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按在膝盖上,抬起来又放下,然后再抬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吃荤,起码要少吃,他也知道徐允恭是为了他好。
可作为百战厮杀的悍将,他不服老,也不想服老。
场面僵住了,徐俏儿想了想,端着一盏茶走到徐达身边,蹲下身子轻轻的说道:
“爷爷,您说过要亲眼看着俏儿成亲的…”
看着徐俏儿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又故意装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徐达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茶盏。
“好好的一顿饭,闹成了这个样子!”
“吃饭!”
他嘴里说着,站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刚坐下他又站了起来,看着掉在地上的烧鹅咽了口唾沫,又伸手指了指:
“拾起来放我旁边...”
“您怎么!”徐允恭彻底急眼了。
老爷子怎么不听劝呢!
看徐允恭一掸袖子又跟打仗似的,徐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老子不吃,闻闻味儿...”
徐允恭想拒绝,可刚才闹了个急赤白脸,现在他实在是不敢再撩拨他爹了。
他看的明白,刚才他爹都快动刀了…
他有些勉为其难的把烧鹅放下,又十分警觉的盯着徐达,直到看着他爹没什么反应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
可命中注定,徐达这顿家宴就吃不利索。
他刚拿起筷子,刚才跑路的徐大石又走到了门口:
“公爷…信国公来了…”
“呼…”徐达生无可恋的抬起头呼出一口白气。
他刚要张嘴,外头就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
“徐大嘴,徐大嘴,老子看你来了!”
汤和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进了门。
已经入冬了,他还是一身薄薄的汗衫。
不同于徐达,他是标准的武人打扮,不怎么讲究,而露白的胡须十分的浓密,几乎和头发连成了一条线。
他十分不见外,进了门也不打招呼,两只手叠在一起搓了搓,然后直接蹲下身子,把手放在炭盆上方烤着。
“真不讲究…”徐达嘴里嘟囔着,又看着他问道:
“你不是在沿海建城吗?咋回来了?”
汤和呵呵一笑,烤着火又随口敷衍道:
“有些事奏疏里说不明白,得回来一趟...”
徐达皱着眉头问道:
“那你来我家干啥?”
汤和瞪了他一眼:
“审案呐?一句接一句的,连个热茶都没有?老子要是冻死到你家,你家禁得住吗?”
徐允恭眨眨眼。
汤和是拿话给他听呐…
可他有啥法子?
要论带兵,汤和是不如他爹,可他爹人实在,没少被心眼儿多的汤和坑。
后来他就下了严令。
要是汤傻子来徐家,不准给他上茶,吃饭让他吃冷馊饭,喝水也只能喝刷锅水!
谁敢不听,就打折谁的腿!
果不其然,徐达冷哼一声吩咐道:
“去,去厨房泔水桶里给他盛一碗泔水…不,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