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大明的公主,可大明的公主,没有给我枉法的权力…”
“不然,天下会怎么看待朱家…”
这几句话,崇宁公主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样子。
害怕声音传出去,让两个牢役听见不该听的,门口的太监扭头看向牢头站立的方向。
可那边空空如也,刚才借着甬道的火光,看见掀开斗篷是个女人的时候,他们俩就跑了。
能为牛城进天牢的人,只能是崇宁公主,这个墙根绝对不能听。
哪怕是串供也无所谓,只要不劫狱,爱说什么说什么。
粗粗的喘了几口气,崇宁公主伸手摸着牛城的脸,语气无比的温柔:
“大明的公主不可以,可作为你的妻…如果注定要死,我陪你一起上路,好不好…”
如今她终于想清楚了。
为什么老两口和朱标那么反对他们的婚事。
门不当户不对,又时刻处在旋涡之中,这份爱情,其实从开始就是个悲剧。
……
翌日一早。
朱雄英到了文华殿。
他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上有些像白纸一样的苍白。
他昨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压根就没怎么睡。
他的心再狠,可经历还是太少了,做不到朱元璋那种在死人堆里吃喝的境界。
“臣等参见殿下…”
“起来吧”朱雄英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瞥了一眼面前的三文三武。
那三个武勋还是那样,邋遢的依然邋遢,腼腆的依然腼腆,混蛋的依然混蛋。
而这三个文臣就不一样了,简直是走入了两个极端。
宫里是个染缸,练子宁与黄子澄做了侍读后,好歹知道稳重,就连脾气暴躁的练子宁也懂了些事故圆滑。
可丁显与他们截然不同,他为人太直,嘴皮子又好,只要站住理毫厘不让,有时候甚至把老爷子都顶的下不来台。
他的头是越来越铁了。
但如此,他偏偏得到了朱标的青睐,时不时都要留饭东宫,几乎要荡漾出爱情。
这种品行高洁有能力,又敢在老爷子头上拉屎的人,太少了。
随意的和他们打过招呼,朱雄英就趴到了桌子上,昨晚上一宿没怎么睡,他头疼欲裂。
趁着李希颜没来,他得赶紧歇一会。
封太孙后,这个匹夫更严苛了,以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迟到,打!字迹不整,打!上课走神,打!卷面上有墨点,还是打!
只要是能想到了,他统统是用暴力解决。
不过不是打朱雄英,而是打李景隆、徐钦他们六个。
侍读就这个作用,当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
而其中挨打最多的,就是李景隆,有一次甚至都把李景隆打毛了,咬牙切齿的琢磨着敲李希颜的闷棍。
看见朱雄英坐那打瞌睡,丁显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说一说郭桓的案子,这件案子老皇帝勾连过甚,杀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忠良。
这一个月,他天天变着花样的给奉天殿上奏疏,可除了刚开始那几天能得到一个滚字之外,这些时日的奏疏就像是飘进河里的落叶,连点水花都看不见。
他不怕死,可他不愿老皇帝的英明有损,更不愿大明万千肱骨死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下。
他是这么想的,要是太孙听劝,帮着劝谏皇帝,要是能有些效果,也算是意外收获。
就算再不济,哪怕能动一动太孙的恻隐之心也好,将来主政不那么酷烈。
……
朱雄英昏昏沉沉,头疼的厉害,趴了一会丝毫不见好转。
无奈之下,他坐直身子呻吟一声,晃了晃脑袋,扭头对李景隆说道:
“你去给墩子说一声,让他泡杯茶来,有些顶不住了…嗯?丁爱卿,有事吗?”
“呃…嗯…”丁显措了下辞:
“臣,有事谏言…”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雄英打断了:
“读书的事我听,要是朝政,我建议你去奉天殿或春和宫…你知道的,我这个太孙不管事,也不想管事…”
丁显不用张嘴,朱雄英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这个人公私分明到了极致,能让他张嘴的,只能是郭桓的案子。
况且这一个月,老爷子没少骂他,全都是为了郭桓的事。
在这个当口,能让老爷子骂他一个月却不杀他,这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