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虽然黑,但他是个敞亮人,让干活绝不打磕巴。
朱雄英给他交代后的第三天,他就领着一群人到了坤宁宫。
曹国公李文忠一家,大内亲军统领平安一家,常家、徐家、沐家、廖家、俞家…
听了朱雄英的意思,这群人也都是拖着家带了口,要么身边跟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要么牵着个小大人儿一般的瓷娃娃。
要见皇后,自然要皮儿啪的打扮一番。
朱雄英有些意外,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他见到殿里拥挤却不显得吵闹的人群。
他们围着马皇后叽叽喳喳的说着,老太太看起来也兴致颇高。
毕竟是上了岁数,喜欢孩子,喜欢热闹。
这让他有些高兴。
老太太是跟着老爷子万军中杀出来的人,见惯了流血成渠的场面,手腕强硬,自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可并不代表她不是一个仁慈的人,这并不冲突。
这些日子尸横遍野,大明江山血流成河,尤其是以皇帝为主导,亲手操盘的杀戮。
人最难的,是纠结的活着。
所以她这些天,一直兴致不高。
只是令朱雄英没想到是,何福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其中很多人他都没见过。
见过礼之后,马皇后瞥了一眼有些呆滞的朱雄英,她的眼神,隐隐有些欣慰。
这总归是大孙子的一片孝心。
她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何福,挑了挑眉毛:
“何福儿,你这是要闹哪样?”
“嘿嘿…”何福赔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黢黑的脸上有些谄媚:
“太孙说您最近胃口不大爽利,让臣把人聚拢到一块给您磕个头…您瞧,这些小猴子们可都念着您呐…”
看着虎头虎脑的娃娃们有些好奇的四下瞅着,马皇后浅笑着摇摇头:
“甭听他胡咧咧,俺吃得香,睡的着”
朱雄英醒了醒神儿,也赔笑着说道:
“孙儿只是说找几个人来陪您说说话,谁知道福叔弄出来这么大阵仗…”
马皇后笑着摇摇头:
“当俺不知道你是怎么胡闹的么?”
“嘿嘿…”朱雄英舔着脸笑笑,看着马皇后要站起身,他又下意识的上前搀了一把。
“罢了”马皇后摆了摆手,从后殿走出来十几个端着漆盘的侍女,漆盘上放着的是明晃晃的金叶子。
等这群侍女站定,她又扬声对下面说道:
“所有的人,俺都赏下了”
“来,皮猴子们,手大抓四方!谁能一气儿把这些金叶子抓完,你们皇祖奶奶还有别的赏赐呐,啊?”
“吆!金瓜子儿…”李景隆习惯性的往前走两步,又习惯性的回头瞥了一眼。
看着他爹吃人一样的眼神,他才又讪讪的站住脚。
他和沐春站在一块,义子局,绕过谁也饶不过曹国公府和西平侯府。
和李景隆占惯便宜、看见好东西就想往怀里划拉的心态不同,沐春更稳重些。
他爹沐英远镇云南,京里全靠他这个长子支应着,由不得他不稳重。
但这一屋子的武夫,总有人却比他们俩混不吝。
李文忠身后的一个汉子,看模样也才三十五六上下,虎背熊腰,黢黑的脸,下巴、额头还有皮肤裸露的手背与腕子上,都有着狰狞的刀口。
如今大殿里正热闹,他就和这群大人们站在一块,操着手兴致勃勃的看着一群娃娃们伸手抓金叶子。
看了会他觉得没啥意思,他就抱着膀子,用胳膊?了旁边的沐春一下,贴在他耳边,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
“沐大哥在云南来不了,轮到你个小豆子撑门面?”
沐春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不见外的王八羔子,要是我爹在这,你敢这么跟我拍拍搭搭?
看沐春不搭理他,这个汉子呲呲牙花子,迈步走到漆盘前,他先是在平潭(平安的嫡子)与郭镇的屁股上,一人赏了一巴掌:
“去!尊老爱幼不知道嘛?”
说着话,他伸手胡乱在漆盘上抓了一把,直接往自己怀里揣。
常年握刀,武夫的手大,他这一巴掌就把漆盘上的金叶子抓了八成。
“马儿,给俺滚过来!”
被人群簇拥着的马皇后出声了,这让汉子的手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在郭镇与平潭幸灾乐祸的眼神下,迈步走向台前。
“本来是说昨儿来给您磕个头,可福老幺说今儿个有宴,儿子来蹭顿饭,嘿嘿…”
马皇后从鼻子里哼一声,又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跟娃娃们抢,你还要不要脸?”
“嘿,娘,逗娃儿们玩呢…”
看着他一脸的憨像,马皇后没再搭理他,只是扭头看着朱雄英说道:
“大孙,他叫徐司马,是你皇爷爷和俺的干儿子…”
朱雄英笑吟吟的点点头:
“好好,早愿明时相司马,他年洛社会耆英,果然浑身是胆,八面威风!”
看着徐司马眨着眼,而马皇后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子,朱雄英咧咧嘴,差点没绷住。
他没见过这个人,但却听说过。
这个人名声响驰大明,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恶名。
他九岁那年,一场兵灾全家死绝,后来就被老爷子收为了义子。
慢慢长成了之后,可能是童年经历的缘故,他最喜欢跟孩子们胡闹。
什么抢娃娃糖豆,夺娃娃吃食儿,坑娃娃零钱,都是他干的事。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喜欢干的事,还是吃饭,尤其最喜欢坐小孩那桌,从娃娃们的嘴里抢吃的,他一个人就能旋半张桌的菜。
只是这些年,他一直出外差,镇守在河南,朱雄英没见过他。
看着他眼底可见的亲近,朱雄英也笑着点点头。
他知道,这都是老太太与开平王的功劳。
老太太就不说了,单说当年,徐司马从元帅常遇春镇守婺州时,结下了一段不浅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