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青州府城,曹正的交易方式,也跟李鄂想的不一样。
哪有什么沿街游逛、逐铺问价,进城之后找到牙行报出所需豆稻盐巴、粗布生绢数量。
再请牙行的人,帮忙延请会打造磬铃钟镲的铜匠、炉匠,以及会修理农具的好铁匠。
剩下的营生,就是喝茶等待了。
如李鄂想的一样去逛街买东西,不是说买不到,买日常生活所需没问题,但买大宗,那就离着县衙不远喽。
青州城牙行附近,专门有这么一处茶铺用来坐等买卖上门。
茶铺之中也带着吃食,操刀鬼曹正,在茶铺中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机灵之处。
同来的寨中兄弟,只能就着粗茶吃炊饼,曹正跟李鄂、张巧莲桌上,则是多了一盘猪油蒸过的咸菜。
乡野庄客,有这吃食也算是顶格了,寻常人家可吃不起干饭、面食,即便条件好有三餐,也只是喝粥而已。
曹正给牙行下的单子,也颇为讲究,山东一带,或是说京东东路一带,多种麦粟之类主粮。
豆自两淮来,稻自江南来,算是本地没有的粮食种类。
乡下庄客进了府城,买小米、麦子再赶上几十头猪,这买卖做了,只怕前脚走,后脚牙行的人就会报官。
山东地界民风剽悍,日子没法过了,动辄杀官落草。
生活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县城、府城,防匪防盗也是深入人心的。
冬日里,正是各处缺粮的时候,但哪里缺粮,乡下也不会缺粮。
乡下农户如果缺粮,自有大户开仓以粮放贷,冬春两季青黄不接的时候,是土地兼并的旺季,这也算是古来如此的规矩。
这时节进城大宗购置粮食、肉食,除了山中落草的盗匪,也多半不会有人这么财大气粗了。
猫冬,可不是单对东北说的,粮食不够吃,在哪都是一样的猫冬,动的少吃的也就少了。
豆稻绢布,都是现成的买卖,曹正给牙行交了定钱,跟商户签了契约,买卖也就剩钱货交割了。
但牙行找来的铜匠、铁匠、炉匠,就有些吃大户的意思了。
茶铺之中,坐在李鄂、曹正对面的三个人,就是吃大户的正主,青州府的铜铁世家,石家兄弟。
见面落座后,石家兄弟先是报了各自的名姓、职业,石松、石竹、石岁寒三兄弟,外带几个身强体壮的伙计,就是吃大户主力。
凭着三兄弟之中,老三石岁寒的府城衙差身份,铁匠石松、铜匠石竹,也是吃定了眼前孔家庄的大户。
青州石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算是青州府内传承了几代的人家,人多力量大,在哪都是好使的。
三兄弟带来的伙计,也都是沾亲带故的本家兄弟,冬日里,百业不兴。
加之朝廷推的那劳什子省陌,铜铁这类行业,这些年到了石家三兄弟一辈,就不怎么好做了。
铜铁业跟金银加工业差不多,都是耍手艺的行业,但在手艺之外,还有一个吃火耗的行规。
铁自铁钱来、铜自铜钱来,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水洼,石家能在青州府城立足,还能不成为匠户。
早先的几辈人,就是靠吃火耗干起来的。
如今朝廷将火耗变为了不足数的省陌,放在了明面上,原本的一百大钱,最多只剩七十七枚,二十多枚大钱的差额,石家的日子也就艰难了。
凭手艺吃饭,哪能养的起一群身强体壮的汉子?
冬日赋闲,牙行这边来了买卖,为了接下这笔买卖,石岁寒这个衙差,也许出了一贯钱的好处。
见孔家庄来人,除了一僧一道外,只有一个精明人,石岁寒也就放下了戒心。
“曹兄弟,既是水陆法会,自然要虔诚一些才好。
我们石家铺子,既能打铁也能炼铜,你们庄上的买卖我们石家接得,只是这……”
听完石岁寒欲言又止的条件,曹正先是扫了一眼石家兄弟跟几个强壮伙计,这才跟李鄂对视了一下。
见李鄂眼中带笑,曹正算是找到了知己,这位新入伙的兄弟,也是真的跟他投契。
“条件,石兄弟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