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兆国,皇宫。
五色温泉袅娜白雾,一步一琉璃,掩映中的丝竹之声皆出自一双双执剑的手。
竹猗的眉头皱得几乎要裂开。
兜兜转转还是进了宫,在搓澡的地方看起了猛男抚琴,渴了就喝洗澡水。
仍旧戴着斗笠的竹猗仿佛这白雾里飘着的幽灵。
白纱、白发、白衣。
似乎跟周围的白雾融为一体。
看着身旁毫无不适的荼风,竹猗忽然悟了。
怪不得闻玥那块狗皮膏药说什么也不跟来,原来是早就知道灵兆国太后有此等非同凡响的爱好。
目不斜视的荼风感受到竹猗关切地眼神,他微微侧目。
无声地问:怎么了?
竹猗只是抓住了荼风的衣角,以免他也被抓壮丁上去又唱又跳,还要麻烦她去救。
荼风的眸子怔了怔,倏尔暗了下来。
他僵硬着手指,将竹猗的手轻缓又坚定地反握住。
而竹猗一转头,疑惑地对上他莫名其妙的安抚眼神。
干什么啊?拿这种黏糊糊的视线看她,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怕,我在。”
“……”你爱在哪儿在哪儿!
荼风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引人遐想,竹猗只能置若罔闻,她相信他是洗澡水喝多了,把脑子泡坏了,于是专注地看着软榻上被猛男包围的慵懒女人。
灵兆国不大,但皇宫建造得可是极尽奢华。
遍地都是温泉不说,架起的拱桥都是琉璃雕的,凡是所用所见,不是金银打造就是沉香红木……
就连那太后盖在身上的锦被都是金丝缂成,也不嫌刺挠。
想想自己一身鲛绡都没得换,竹猗不禁叹了口气。
她只是眼红,但并不羡慕。
太后虽说是太后,也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宜,说是二十五六也不会有人反对。
灵兆国算是列国之中,唯一一个被后宫掌权的国家。
即便有个傀儡皇帝前朝坐镇,发布任何命令仍旧要通过太后。
要说这太后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就是得到过修仙之人的点拨,总能在危急关头有人相助。
呵,是哪个不长眼的修仙之人这么多管闲事?
竹猗蠢蠢欲动的杀心又开始膨胀起来了……
猛男们似乎是弹累了吹累了,也可能是太后她老人家也听腻了,扶着女官的手就坐了起来。
竹猗抬头扫了一眼。
这太后说是二十岁,竹猗也不会怀疑。
她并没有皇室中人惯有的盛气凌人,一张素净的脸非常能够激起人的保护欲,满心满眼都写着“本宫很单纯但是本宫很不好惹”。
跪伏在地的猛男们放下手里的琴,给太后端茶的端茶,捶腿的捶腿,好不快活。
竹猗忽而想起了自己那短暂的暴君生涯,光顾着发脾气去了,倒是忘记了好好享受,看看人家做太后的,啧啧……
太后的视线在竹猗和荼风的身上扫过,看到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时,轻笑出声。
“国师,你这样……很突然啊,本宫可没有备上这份贺礼。”
荼风的眸子毫无波澜,冷月清辉般的脸庞并不因太后的熟稔而有半分变化。
他不卑不亢,沉声道:“荼风给灵兆太后见礼。”
太后似乎早已习惯了荼风的冷淡,也不在意,她单手撑住下巴,轻晃着莹白的赤足,好似那叫嚷着抓他们进宫问罪的人不是她。
“本宫认得你,荼风嘛,宁可跟着一个暴戾小子收拾烂摊子,也不愿意跟本宫吃香喝辣的傻子……”
竹猗,“……”
暴戾小子听见了!
太后双眼迷离,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说出口的话也是毫无遮拦。
这就是有恃无恐的欢乐吧,但是把如意算盘都打到暴君本人的脸上了,这事没法儿原谅。
荼风也提醒道:“太后,陛下不可诋毁。”
太后无所谓地耸耸肩,举手投足间随意极了,犹带市井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皇宫里的贵人。
她伸手指了指竹猗戴着地斗笠,问了句:“何以掩面示人?倾城绝色,还是貌丑无颜呐?”
荼风瞬间冷凝神色,粉白的唇瓣不悦地抿成一线。
“与太后无关。”
“那与谁有关呢?与你?”太后眉眼一挑,戏谑地问道。
荼风冷冷地看着她,“太后管得太多了。”
周围侍候的女官和男子此时都低着头,如惊弓之鸟,生怕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果不其然,久久未曾被人忤逆过的太后一脚踹倒离自己最近的男子,清丽的粉唇轻声吐着:“都滚下去。”
众猛男一听,如蒙大赦般地手脚并用,滚出了大殿。
“国师,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你就留在灵兆,做本宫的国师,如何?”
太后直接摊牌,得寸进尺得表明自己的目的。
荼风只是沉眸不语。
明明是被那样平淡漠然的眸子盯着,太后却觉得逐渐清明,就像掉进冰窟里,寒冰从头顶没过脚掌。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双颊更是没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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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风见她已经清醒了,眸底飞快地掠过一道暗芒,那股笼罩在太后周身的压抑感才消散于无形。
竹猗也是静默不语。
她也不是没见识过荼风的手段,活活把人扬成冰沙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想来这太后只是知道荼风有本事,却不知道他厉害到如此地步,大意了吧?
竹猗没来由的轻松愉快感染到了荼风,他正欲回头亲见那双带笑的眼睛。
然而……
荼风手中的柔荑毫无预兆地挣脱开,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按住了后脑勺,猛地下压。
“咻”地一声,几乎是在他低头的瞬间,一道利剑贴着他的脑袋深深扎进了墙壁里,不见了。
哟?大变宝剑?
竹猗提溜起荼风的后脖领,把人薅起来。
她正愁找不到那背后的修仙败类呢,这会儿就自己冒出头来了!
而荼风则被竹猗一巴掌打得有些许怔愣,散乱的发丝三两缀在脸侧。
他重新将她的手握住,才算是踏实不少。
“方才……”
荼风先是将竹猗上下打量个遍,确认她安然无恙,才蹙着眉迟疑开口。
“方才有人犯贱。”
竹猗看向仍旧瘫在软榻上没有缓过劲儿来的太后,意有所指。
荼风没有说完的话被她直白地戳穿,心情复杂。
“你能看到?”
竹猗不理解荼风的疑惑,她又没瞎,为何看不到?
再一看守在大殿里的女官们投来诧异的目光,她眼眸一转,话到嘴边又话锋一转。
“你能看到的,我当然也能看到。”
竹猗撩开面纱,指着自己眉心的紫堇蕊,让荼风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和那些女官也将视线聚集在竹猗的身上,想要看清楚她的庐山真面目。
荼风皱着眉,抬手就将撩开的面纱合拢,斜睨太后的眼神暗了暗,似是在警告。
这时,太后似乎也感觉到替她撑腰的人来了,气势一变,视线划过竹猗时,笑了。
“本宫差点忘了正事,国师也不提醒下本宫。”
太后眼底的风情慢慢荡漾开来,但是碍于那无辜的一张脸,犹如湖心处的蜻蜓点水,无止境地泛起微澜。
荼风脸上沉寂一片,泠寒地开口:“荼风还以为,太后是在等誉王。”
太后嗤笑一声,丝绢掩唇,“国师这是什么话?本宫可不是那等朝三暮四的人。”
“太后是什么样人,我等可不敢置喙。”荼风幽幽道。
啧,刚正不阿的国师大人还会阴阳人了?
竹猗看着荼风的侧脸,赞赏中带着些许自豪。
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吧,但明显学得还不够到家,真到学成那天,就该冲上去一脚踩在那太后脸上!
“国师说的有道理,本宫又岂是那些藏头露尾畏人言的宵小之辈?”太后意有所指地叹了一声,然后又懒散地一挥水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