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连个场面话都没有说一句,立刻弃关而逃,焚烧器物拥塞关口道路。
司马懿正儿八经的职位是大理寺卿,但是这个职位并不能统兵,所以到了河东之后又加了一个裨将军的官衔,属于临时性增设的,挂靠在平阳之下。裨将军虽然不入流,但说起来也算是将军,就像是后世的客户经理。
书信当然依旧是老一套,表示骠骑僭越,有忤逆大不敬之罪,故而奉天子令而征讨之,如今率大军前来,誓要将汝等踏为齑粉,若是晓事,就赶快束手就擒,还能保得性命,若是顽抗上命,待城破之后,难免玉石俱焚,莫谓言之不预云云。
当然,具体情况,还需要司马懿再一次的确定,因此他决定在城墙上观战。
夏侯渊以为遇到什么怪兽,不由得握紧了刀。
这是他的执念。
斥候很多地方不再详细观察,甚至为了赶时间开始跳过。
于是夏侯渊步伐越来越大胆,甚至减少了斥候探路,而是直接挥兵直冲轵关!
走进了山中,夏侯渊忽然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冲动了,应该先派个前锋来试探一下道路,而不是他自己就跟着上来了。虽然说每走过一段路,都留下了标识,但是如果说在这里遇到了埋伏……
王屋山和中条山之间的这条山陉,并不能像是潼关或是秦函谷一样,有一个非常险要的地形直接堵死,而是有多条的山道,轵关陉只是其中较大,也是最好走的一条,真要是派兵各处封堵,确实是下策。
次日清晨,箕关外的曹军营地之内炊烟升起。
向导表示,这是山神在翻身。
原来这种只是会吹牛皮,指手画脚必然占据高位大义,搞个名头比谁都响亮,结果手下实际稀疏拉胯,名不副实的人,不仅仅是在山东有,在河东一样也有啊!
至于上策么……
司马懿站在箕关之上看着,便是笑了笑,『曹军必然是找到了绕行山道……』
次日清晨,夏侯渊再次领兵出击。
箕关和轵关一样,在河东河洛屡经兵燹之后,大多被毁坏了。斐潜得了河东之地之后,主要方向也是放在平阳和农业相关的水利上,便即派遣些民夫劳役整修城壁,多数也是河东境内的城池为主,对于像是轵关陉这里的关卡,还没来得及修葺。如今在箕关上,还能见到修了一半的数根残木,支着半张布蓬,显得简陋残破。
在山峰和山峰的交错之间,就是山道。
夏侯渊虽然被假情报所惑,颇为轻视司马懿,但终究夏侯渊才有八百的骑兵,加上后续跟进的步卒也不过是三千之数,其主要目的不是急攻,而是要先试试看河东方面的斤两,再做下一步筹算,所以夏侯渊在攻下了轵关之后,就以轵关为据点,开始拔除在轵关周边的军寨。
郭缊也就不再劝。
虽然说当下还在战事之中,但是司马懿就觉得郭缊会比李贰爬得更高一些,因为郭缊在某些方面上更心细,并且懂得一些『流程』,就像是劝说司马懿下城,其实就是一个『流程』。
司马懿微微而笑,然后瞄了一眼李贰。
夏侯渊虽然说不明就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既然是曹操特意嘱咐过,那么选择营地自然就是选择一些更安全的场所。这些被烧过的地方,甚至还留着一些余温,也没有虫豸困扰,除了沾染一些黑炭之色外,没有其他什么问题。
一般攻城部队,都会相距城壁在两三里之外立营,倘若离得太近,前出列阵时难免混乱,然后被对手抓住机会反打一波,亦或是落在守军的弓箭射程范围内,白白承受不少损失。在很多时候,攻城战都是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前推到城下,破坏守城相关的工事,建设前进的遮蔽体,驻扎一定的兵卒,然后才是后续的攻城或是围城。
郭缊皱眉摇头道,『这山峰交错,绵延起伏……据某所知,这箕关周边可绕行的采药山路就有四五条……要埋伏,怎么埋伏?要封堵,又是如何封堵?派多少人合适?派出兵卒去了,是不是又中了曹军调兵之计,到时候曹军猛攻箕关……』
时间不长,就听到曹军之中阵阵嘈杂声响起,烟尘升腾,眼见着就有一队人马朝着箕关而来。
夏侯渊几乎是想都没想,稍微审核了一下俘虏的口供,便是决定绕过关隘,直进河东!
最初曹军还有些担忧,可是后面胆子就越来越大!
曹军兵卒见大部分的军寨都是一个空架子,也就开始渐渐的放开了手脚。
在关口火焰熄灭之后,夏侯渊还没等关口的温度完全降下来,便是带着人走进了轵关,并且他不在那些完好的房屋之内歇息,而是宁可待在那些被火焰烧过了一遍,乌漆嘛黑的地方靠着半片残墙露营。
如此想着,夏侯渊忽然听到前方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声响,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在远处山间发出阵阵的低吼。
这种不踏实,来源于之前骠骑的赫赫战绩,来源于先前骠骑人马表现出来的那种精锐和武勇,来源于他之前的失败经历,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夏侯渊才会被郭缊和李贰两个人以粗浅的方式拖住了手脚,而现在他在一顿狂笑之后,心中才算是落定下来。
李贰有些挠头,不清楚为什么司马懿投过来了一个这样的笑容。
下属需要『流程』展示对于上级关心,上级也需要『流程』来展示自己的英勇。若是没有郭缊这『多此一举』,难不成司马懿要跟自己,或是跟空气斗智斗勇,胡乱掰扯来表示谁都别劝,谁都别拦着……
其实进军轵关以来,他的心中多少是有一点不踏实的。
烧过一遍的地方,就基本上杜绝了火药的危险了。
别看山峰就像是近在眼前一样,但是实际上想要从这一座山峰抵达下一座山峰,足足就消耗了大半天的时间。虽然向导表示三天之内可以走出去,可是夏侯渊却感觉第一天都已经这么困难了,后面还有两天简直不敢想……
郭缊劝说让司马懿先下城墙,暂避锋矢,却被司马懿拒绝,『其阵未列,何能伤某?为军之将,岂能事事避险,时时求安?』
不,比破竹还要更犀利,因为竹子再怎样都还要『破』,而司马懿是见到夏侯渊的人马,便是主动裂开了……
这么……屌?
李贰听得此言,不由得大惊:『这……曹军若是真绕过去,又是应该如何应对?要不要去山中埋伏拦截?』
夏侯渊心中嘀咕,将信将疑。
翻尼玛……
结果夏侯渊亲自到了军寨前一看,笑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这些军寨都是个空壳!
这司马懿,就是个只会装逼的书生!
向导说,这条路只有秋冬两季可以走,春夏的时候就没办法走了。
夏侯渊一抬头,便是看见巍峨的群山,环绕前后左右。这些山峰就像是一个个沉睡的巨人,而自己却像是在巨人身上的一只蝼蚁,缓慢的爬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牵挂,这一夜,夏侯渊没能睡好。
经过一日跋涉,从早走到晚,有些地段颇为惊险,但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趟过来了。当在背风的峭壁下扎营时,夏侯渊回望让他们走过的道路,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另外一方面是太史慈当年突袭邺城的案例,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世界纪录,悬挂在所有将领面前。大汉之初有突袭龙城,如今有奔袭邺城,会不会再有夏侯袭平阳呢?
或许是因为没睡好的原因,夏侯渊觉得脑袋有些发痛。
起初的时候夏侯渊并没有太在意,但是随后他发现有很多曹军兵卒状态似乎也不怎么好,脸色有些发青,并且气喘吁吁,才走了昨天不到一半的路程,就是疲惫不堪,腿脚发软。
『不好!』夏侯渊猛然间想起一事,顿时心中漏了一拍,『这山上,怕不是有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