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诗怀雅耸然动容。
特子说道:“你看看台下,来的都是什么人,就懂了。”
诗怀雅望向台下各桌,贫民窟的打手、炎国西部远道而来的游商、趁机推销药品的小贩,甚至还有一些如夕一样装束古雅的炎国文人墨客,各行各业的人混杂其中。这次绝不单单是各路黑帮的聚会,反倒更像是一次地下进行的商展。
“各行各业的人……”诗怀雅嘟哝着道。
“每个人,无论贫富,都有一个共同点,姓诗的,你可知我说得共同点是什么?”特子眯起了眼睛,显然是有意给诗怀雅出难题。
诗怀雅想了想,若有所思,回答道:“世界对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旭日不会嫌贫爱富,它平等地撒在每个人的身上,挂上的这副画也是如此,画会挂在墙上,供世人瞻仰。所以他们所有人,都是来见证这副画完工的,我说得对吗?”
特子微笑道:“看来你还不笨。”
“臭保安,你再用这种口气说话,小心我给你免职。”诗怀雅说着变要去掐特子的脸,特子也不闪不避,任由她摆弄。
就在她要用力掐下去的时候,夕叫住了众人:“底色差不多已经调完了。”
三钱朱砂,四钱赭石,另有指甲盖大小的金粉被夕放到了一个罐子里,细细研磨,得到了比面粉还要细腻的一小罐淡黄色粉末。
夕拿来了研好的墨,滴了几滴于清水中,清水晕染开来,变得黯淡无光。后用黄色粉末入水,夕用手指轻轻在水面上一点,整整一大碗水顿时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方才仍在发乌的墨水,忽然被赋予了如黄莺出谷一般嘹亮的色彩,众人看着水中奇异的颜色,就连双眸的虹膜都几近被点醒。
夕调完颜色后,却面无表情,侧头看了眼挂在石壁上的画,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哀婉:“这是幅好画,可是,它太冷了,像冰一样。”
特子疑惑不解地问道:“我二哥是个很温柔的人,你这‘冷’字,又从何而来?”
夕沉吟着说道:“你二哥作为当世无匹的强者,心中自然是十分寂寞的,就连你们兄弟二人也未必能理解他。他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全程必是以一双冷眼傲世苍生,已经舍去了人的喜怒哀乐。他心中所思所想必是辽阔无际,但他却并不逍遥快乐。”
特子不得不承认:“没错,当年他境界圆满之后,已接近仙佛,遁入深海,独创一方安乐天地,我好像到过那里……”
他想着,捂住了头,似是在混乱的记忆里挖掘一些往事:“海底这么大,他到底在哪里?”
“特先生,这些事你是从哪知道的?”夕的声音发出了轻微的颤抖,红色的眼睛发出了光。
“我二哥如今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我的记忆也回来了一些。对了,夕,我二哥一直很感激你。”特子笑得很欣慰。
“感激?感激我什么?”
“你当初为他最喜欢的女人画过一幅画像,他一直珍藏得很好。因为有这副画,他在寂寞的日子里有了最温暖的慰藉。”他的眼光久违地变得柔软。
夕却不以为意:“我活了几百年,画过的人像太多,他最爱的女人又是谁,我更无从知晓。”
特子看着墙上的画,痴痴地看着,画是冷的,他的表情更哀伤了。
看了很久,终于轻轻地说:
“伊人如月,斯人已逝。
江水东流,月华盈满,冬日却容不下一只蔷薇。
蔷薇早已凋谢,可刺仍是伤人的,鲜红的血,留在了我的眼里。
作这画,又是为了谁?
我的兄弟,你能否告诉我,她又是谁?”
两行清泪从特子的眼角流下,他的眼圈已红。
诗怀雅看看他的脸,再也忍不下去,狠狠地拧了一下,喝道:“姓特的,别在这发癫,你刚还打过郊,现在又在装什么深沉?”
被突如其来这一拧,特子吓得叫了出来,脸上终于又变回了原来那种懒散的神情,连忙拍开诗怀雅的手,缓过神来问道:“夕先生,我没记错的话,调色还差最后一步。”
夕点了点头:“没错,最后一步至关重要,需要在坐每个人参与。”
“需要我们做什么?”
“需要你们每个人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