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受到家长的教诲,多少沾点恃强凌弱。
以前在草庐中,他曾听过特子说这样一句话:“如果遇见打不过的对手,就让别人来教训他,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他对这句话很以为然,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果汁撒到小柳脸上后,他擦也没擦,继续抬着头,对夕说道:“姑姑,你来说,我特爹是不是能爆杀他爹?吴涛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吴涛是大少爷,他下的结论,有些人会给面子支持,但如果说到别人的气头上,也绝对遭到反对,正如方才那几个萨科塔人。
但夕作为岁相,她虽个子不高,体态轻盈,可一句话若是说出,分量足足比别的干员高出七八十倍。
纵然别人有千百种不服气,也只能咽下去,再不敢轻言反驳。
相比之下,年仅十岁的小柳毫无畏惧,还有着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足智多谋。
驱虎吞狼,狐假虎威,他将这些技俩玩得是明明白白。
夕听得是一脸茫然,饶是她历经了千百载岁月,有些事也绝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听清楚的。
刚喷过果汁的伊芙利特还在用餐巾纸擦着脸,小柳语出惊人,着实给她一吓,呛得不轻。
角铁和一旁看戏的干员背靠吧台,手里剥着花生,边吃边笑,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夕伸出手,指了指伊芙利特:“我不常出门,可这位是莱茵生命家的大姑娘吧?她可不是男人。”
小柳叉起了腰,装模作样的“哦”了一声,道:“她想占我便宜,想让小柳做她的小弟,她想当我的老大!”
“原来如此。”夕抿嘴一笑,“小孩子玩闹,总得比个高低,所以你们不光比自己,还要互相比比家里人,是也不是?”
小柳点了点头,然后把头昂得老高:“夕姑姑,你要帮小柳评评理。”
伊芙利特总算缓了口气,她睁开眼睛后,从一头乌黑的长发和青白渐变的旗袍上,纵使没认出她是夕,也从夕额上的两只青角上,认清了一点:她就是岁相。
见到岁相本尊,她难免有些心惊,她们两双红色的眼睛对视,准确来说是三只眼睛,夕的左眼仍被头帘遮住。
伊芙利特总觉得夕的那只眼睛比自己的要亮,就像是篝火的微光对上天上的星星,一时间她竟也怯生生说不出话。
时值冬日,舰上的空调开得很暖,今天更是受徐乐的命令大搞隔离,封锁住了全部的窗户和透气口,采用内循环通风,屋里就变得更热了。
伊芙利特却紧张的有些发冷,她没想到小柳竟然和炎国的这等奇人沾亲带故。
怎料夕却笑得很欢喜,笑得像极了个来逛街的小姑娘,甚至都有点不像原本的她。
她笑嘻嘻地用方言说:“这等小事,人家姑娘让你当小弟,你从了她弗就是了?”
小柳却把身子挺得笔直,说道:“如果他爹比不过我爹,她的本事是烧柴火,也很没用,小柳当她的小弟,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再说一遍,塞雷娅不是我爹。”伊芙利特义正辞严地叮嘱道。
“不会的。”夕说,“博士跟我说过,莱茵生命的人都很厉害,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就有高级资深认证,还善于纵火,绝不简单。”
她说的是真心话,画画的人最怕火,因为火苗会点燃纸张,夕为丹青绘意的化身,对雷火之物更是抵触。
不止是伊芙利特看夕有些害怕,夕纵然阅历良深,怎奈何一物降一物,看到小火龙般的伊芙利特,也不禁有些发怵。
小柳道:“她才不厉害,小柳给她头上戴了朵花,她连眼神都跟不上。要是打起架,她还没缓过神,就要被我打一拳了。”
青色的小花仍夹在伊芙利特的耳朵旁,众人听小柳一说,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了那朵花上,也都笑嘻嘻了起来。
小男孩给小姑娘戴了朵花,小柳当时只想展示自己动作迅捷,是为无心,怎奈何观者有意。
吴涛在一旁看得出神,搭腔道:“小柳年纪轻轻就会把妹了,真了不起!”
小柳情窦未开,又怎懂这种情感,仍是一脸气鼓鼓地拉着夕的手。伊芙利特却也像当初迷迭香那样,满是羞赧与惊惶地红了脸。
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岁的小柳回想起自己在一天之内连撩舰上两大高级资深干员的光辉事迹后,他一定会引以为傲。
然而夕对这些事总是摆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微笑着说:“其实认个老大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她就可以罩着你,你也多了个朋友。”
“认老大”、“多了个朋友”。
小柳在这两件事上开启了思考,他伸出双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反复思量着,随后他松开了夕的手,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