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突然变了声调的特子,就像见到了地狱中的鬼,他看向谁,谁就会本能地向后退。
就连一向自恃稳重的阿丽娜,也搂紧了怀里的达莉娅,回避着他的目光。
“是我。”
女声再次从特子的喉咙里响起,他不光是头上生出了角,就连原本漆黑的瞳孔也变成了能发出光的银灰色。
此刻占据这个躯体的绝不是特子,那又是谁?
她还不说自己是谁,谁能知道她是谁?
为什么女人总爱打哑迷?
“你就是女鬼!快从特先生身上下来,不然有你好看!”乔牛牛抓住特子的衣领,握拳便要揍。
“别慌!”霜星听出了这声音的端倪,“鹿夫人,你怎么来了?”
这个上了特子身的“鬼”,赫然正是此时此刻隐居于深山的九色鹿。
如果不是他额头上长出白色的鹿角,还有附身后端庄而有礼的坐姿,霜星差点认不出这人是九色鹿。
九色鹿清了清嗓子,即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眼睛一眨,仍美得像是一幅画:“每个人都有自己精神的后花园,而我和小特之间有一条通路,他精神虚弱,我强过他时,就会出手接管,让他能好好歇息。”
像“附身”、“精神控制”一类的邪术,这片大地上本就有不少人能做到,阿丽娜对此并不奇怪,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不死黑蛇”科西切。
她问:“这是你掌握的源石技艺?小塔也被乌萨斯公爵像这样控制过身体。”
小塔,指的就是塔露拉,科西切就曾以类似的手段附在她身上,以一人之力操纵塔露拉的身体,于龙门鏖战阿米娅和陈晖洁。
“不。”九色鹿否定得很坚决,“这不是我的技艺,而是小特三年前为救我才构筑的联结,他跟我讲过科西切这个人,那是单向的控制,而我们这种联结是双向的。”
“换句话说,我占据了小特的身体,反过来,他也占据了我的躯壳,这样子看来,是很公平的交易。”
“一点也不公平。”霜星撇了撇嘴,“一个色鬼附在美女身上,怎么想都是他赚。”
九色鹿却恍若未闻,她似是在检查着特子这副身体的每个关节处和极易受伤的一些部位,眼神忽然变得森冷:“小特这次的对手是谁?”
霜星道:“罗德岛攻坚干员,煌。”
九色鹿顿了顿,对先前的一战做出了自己的评价:“这姑娘家下手没有轻重,小特只用刀背带巧劲折断了刀,击晕了她,她反倒以德报怨,用十成源石技艺,伤了他的脾脏,换作一般人,现在怕是早就凉透。”
霜星神情微动:“夫人都看得到这些?”
“是。”九色鹿又轻轻叹息,“也罢,要打人姑娘的是他,带你们逃出来的是他,他也跟我讲过,煌这姑娘从小没了爹妈,性格总比别人要好胜些,我若再去再去计较得失,倒显得我偏袒了。”
说完,她用着特子的手,伸出手指清点人数,算上达莉娅和自己在内,不多不少十四人。
思忖片刻,九色鹿居然笑了笑:“这么说,这里有六位整合运动的干部,五位流浪者朋友,一个女娃,两位姑娘,外加一条有灵性的狗狗。”
一说到“狗狗”,龙龙果真“汪”地叫上一声。
她伸出右手,跟乔牛牛握了握:“阁下一定就是流浪者的头目,谢谢你们能帮相公出逃。”
乔牛牛有些受宠若惊,一想到刚才还称九色鹿为“女鬼”,险些大打出手,不免有些惭愧,只得弯腰低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不出的话,往往是最复杂的话。
表达不出的情感,也是最难捉摸的情感。
九色鹿没有戳破他心中所想,她给他留了面子。
她紧接着看向阿丽娜:“小特跟我提起过你,正巧我们都是埃拉菲亚人。”
阿丽娜闻言有些动容:“他说过什么?”
九色鹿抿嘴一笑:“他说这世上圣母太多,卡兹戴尔女王算一个,不过还不是天下第一,你猜在这方面,谁是第一?”
“我猜不出。”
“你。”
“我?”
“对,就是你。”九色鹿又笑了,“你是整合运动的政委,你的作用,就相当于这群人的心,人可以没有头脑和手脚,但不能没有心,没有头脑的人无法算计,可没了心,人就与死人无异。”
她说的头脑和心当然不是身体的器官,头脑与手脚指代的是智慧与力量,而心代表着思想和意志。
“是啊,所以我现在还在惦念着那位小塔同学。”
小塔同学,当然也是她对塔露拉的戏称。
阿丽娜明白她所说的“心”为何物,回想起那日自己死后,塔露拉从此误入歧途,心里忽有种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