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北狄东夷西戎。
“你是乌萨斯哪里人?”九色鹿饶有兴趣地问霜星。
霜星道:“记不清了,西北部还是中北部,是个常年温暖的小城镇,那是我父母住的地方,但我出生的地方是西北冻原上的一处矿场,”
九色鹿眼光闪动,提出了一个想法:“有没有想过回去?”
霜星问:“你说哪里?矿场还是小镇?”
九色鹿道:“当然是小镇。”
霜星叹息着道:“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更何况我早就是乌萨斯的通缉犯了,没有家,更不能回。”
她说着话,又似是在有意回避着九色鹿的目光。
面前的人表面上是特子,但里面的魂儿却是九色鹿。霜星没想到,人换了个魂儿之后,居然从内而外的气质都大变样。
同样一副皮囊,为何特子在的时候就跟小混混一样,换作九色鹿,就像极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就连她笑的时候,都那么温柔,完全觉察不出以前特子的那种讥诮。
她的确笑出了声,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好妹妹,问你个关键的问题。”
霜星深吸了一口气,道:“问吧。”
九色鹿问:“你觉得自己救了谁吗?”
霜星面无表情,一旁的阿丽娜和浮士德兄弟俩均是一怔,他们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合适。
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有什么问题,如果你问向罗德岛每一位底子干净的医疗干员,他们绝对会很自豪地列举自己做过的手术,或是调配过最成功的药剂。
只是这个问题问向霜星,对她而言,太不合适。
对这个问题,她也只能麻木地给出一个答案:“死了很多人。”
九色鹿以霜星的眼光做了总结:“所以你很自责。”
霜星摇头:“我不清楚,我杀过的人,和要杀我的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和乌萨斯的卫兵,都流着同样的血,他们自相残杀,死去的时候,尸体同样会腐烂,血液是凝固在一起的。”
车内温暖而宽敞,没有天窗,取而代之的是顶板上挂着的一个电灯,照得后部整排座位都亮堂堂的。
霜星能清楚地感觉到空气的温暖,心却很冷。
九色鹿喟然:“人性很复杂,杀戮多因不公而起,若是天下间人人都吃饱穿暖、无病无灾、家庭美满,是极少有人会去杀人的。”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源石病的肿块从一夜之间都变成白糖,所有能够致病的因素也随之消失,那该多好。”
阿丽娜轻笑道:“可夫人说的是理想,理想是不能跟现实混淆的。”
她听着,忽然觉得九色鹿不光善良随和,而且有着一种和自己一样的天真,天真到说出了一些自己也曾想过与之类似的奇思妙想。
女人之间,也只有一个人充分相信一个人后,才能说出这种心里的幻想。
九色鹿笑道:“我之前也跟小特说过这话,他吓了一大跳,跟我说:‘那么多糖溶进血液里,大家怕是都要得糖尿病,医院的胰岛素是会告急的。’”
阿丽娜也被逗乐了:“从前几天小特和叶莲娜吵架我就看明白了一点,他很幽默,不光会惹人生气,也很会讨人喜欢。”
九色鹿接着道:“我跟他聊过许多问题,谈到源石病时,他是这样做的。”
她说着以左手比了个剑指,透过灯光,穿过苍茫的夜色,指向浩瀚的星空。
“世间一切灾祸,都是天安排好的,如果遇到实在迈不过的坎,千万莫要自责,而是要去反抗,就算没有底线也不要紧,因为责任不在自己,而是在天。”
身材魁梧高巨的乔牛牛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听到这他也不由得一惊,忙问道:“遇到压迫就用杀戮来反抗,这岂不是就跟整合运动一样?”
九色鹿否认:“不,小特他更狂,更敢想,因为他要反抗的对象不一样。”
阿丽娜问:“他要反抗的是谁?”
“天。”九色鹿答,“他最初的想法,是要一剑斩向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