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嗯，请问这里有咖啡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答道：“对不起啊，我们这家店比较专一，只卖奶茶，不过我这里有速溶咖啡，如果你要的话可以送你一包。”

原来目录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专有名词是奶茶啊，嘴角抽了抽，这家店的特色还真是密集，有点好奇店长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兽，他知道这位“混血”的身份么？“好吧，送就不用了，谢谢，那我就点杯奶茶吧，就目录上推荐的‘一梦’吧。”

“好，请问需要打包吗？”他迅速操作了一番，把付款码调了出来。

我的眼睛跟着他的指尖跳动，猴族的手指没有肉垫，五指修长且有力量感。

“不用，里面还有位置，我就在这里坐会儿。”

我总喜欢打量其他兽的手，除了眼睛以外，那是最能述说一个兽经历的部位，弹吉他的手和做农活的手是不一样的。他的手上是细细的伤痕，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它们每一个都在深深地刺激着我的神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很多很多的故事扔进我的脑子里，填充三十万字的剧情。

拿出手机付款时，我还不时打量着他的手，崇敬的心情逐渐涌上心头，又觉得羡慕，对比之下我的手太干净了，仿佛我从来没有反抗过。

又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面部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呼吸沉重了些许。其实我是故意说“留下来”的话，我恶作剧的念头在不断萌生，渴望看到他更多应该克制但无法克制的表情。

“好的，这是您的小票，请您稍等片刻。”他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着。

“谢谢。”我接过小票时察觉到了这一点。

故意选了一个离前台最近的位置，我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目光，还真的有趣。我抿着嘴，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只有我能听得见的轻笑。

当奶茶端上来时，我的注意力被短暂地吸引过去，这名为“一梦”的奶茶整体是艳丽的粉红色，里面还滑动着白色的纹理，有点像是冰沙的感觉，带着宛若结晶般的质感，能闻到甜甜的香味。

前台那投来的视线更加热切，似乎很在意我喝下后的反应？恶作剧的心理燃烧得更旺，我含住吸管，不动声色地喝着，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果不其然，他鼓着脸颊，双眼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而我在心里笑开了花。

不过说实话，这杯奶茶着实让我惊艳了一把，比我以前喝过的任何一家奶茶店都要美味，一喝便忍不住想要一直喝下去，直到把杯底喝穿，除了味道以外，“一梦”还给我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就像是一头倒在草地，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整只兽格外放松，精神也逐渐充沛，像是在做一场清明的美梦，非常符合“一梦”这个名字，真的就是做了一场梦啊。

滴滴！正遗憾怎么这么快就喝完的时候，手机收到了讯息，不用猜也知道是舅舅发来的。

看了眼消息内容，目光一凛。

“童童，你再不赶紧过来的话，我们就坚持原来的提议，不准许你去读高中了！”

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又烦躁起来，只得赶紧离开回到街道上才行。

走出店门时我记了一下店的名字，又作似无意般看了一眼那位“混血”，舅舅的话倒是点醒我了，这位“混血”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应该是高中在读，就是不知道读的是哪一所高中，等待会儿找兽帮忙查一查吧，有他在的话，那所应该应该就会非常有意思。

我沿着来时的路走去，心里盘算着今天遇见的事，那位“混血”的容颜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他的声音。那神奇的“一梦”也在我舌尖留下痕迹，咽下的每一口唾液都变得甜美起来。

“也许，以后下午喝咖啡的习惯可以试着改一改了。”

所有控制住的笑意顿时顺着喉咙涌了上来，我再也忍不住，边走边哧哧地笑着。

（3）

我喜欢雪，虽然因为雪我讨厌起了祖地的夏天，但不可否认，我爱喜欢雪，最初可能是因为雪豹的本能，而后来我不知不觉间恋上了雪的那份触感、冰凉和苍白。夜里的雪下得尤其大，没有风，雪像鹅毛飘落，摇摇晃晃地洒在地上。

靠近山顶悬崖地位置是我常来地地方，这里距离祖地有一段距离，很少会有兽到这里来，四周静悄悄的。

我趴在雪地中，从天而降的大雪慢慢将我的后背掩埋，纵然背上的两道伤口早已凝固，但雪隔着衣服触碰到我身体时，还是钝钝的痛着。

听我母亲说，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当时她挺着大肚子独自一兽来到这里，向卡布诺尔之神虔诚地祈祷她的孩子能平安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突如其来的，分娩开始了，母亲痛苦地倒在雪地里，当族兽们发现她时，她已经昏了过去，鲜血染红了一地，只听到婴儿的哭声，闻到无与伦比的芳香。我不知道这故事有多少真实的成分，长辈们有太多我未曾参与的经历，但细细想就能发现许多漏洞，而我们都非常有默契，我从来不会去揭穿，母亲也不更深入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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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仅仅是，她说了，我听了，像是一道固定的程序，到了特定的时间便会自行触发。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可作为后辈的我，虽然可以说是在长辈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但我同样有许多长辈们未曾陪伴的经历，结果，轮到我作为述说者时，他们甚至不愿意当我的听众……我的同辈们也是如此。

我一直都很想说的，“你们口中的芳香让我作呕。”

我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雪贴着耳朵滑落，一些还跳进了我的衣服里，惹得我打了个激灵。夜晚总是适合胡思乱想，尤其是这样安静且寒冷的夜晚。若往回退一天，我在一家民宿院子里支起的吊床上，被温热包裹着，也就没有想过那些一直让我难受的事情。

“陈妖……”感到无力时，我轻轻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在返回祖地时我便让兽去查了那位“混血”的基本信息，然后知晓了他的名字，他跟我推测的一样，就比我大了一岁，而且非常巧合的，他就读的那所高中正是我昨天没有去成的最后一所。

也许他也能像我能理解他那样理解我。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就仿佛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开口，想要跟他一吐为快。

“真是直白的名字，生怕其他兽不知道他是‘混血’似的，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的。”我有些同情他，我没有深入调查他的情况，但通过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以及一些合理的猜测，我也能想到，他的生活过得很辛苦，也很累，他的家兽对他的身份也不能接纳。

虽然我也过得很辛苦，和他一样经常性地被称为“家兽”的兽伤害，但我至少不用考虑吃喝住行这类基本问题，也不会被其他兽白眼相待，遭到排斥。

如果我也是“混血”的话……我试想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情景……我肯定坚持不住……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撑着下巴，脑海里又浮现他的笑容，真诚里透露着傻气，“唔……好想和他交个朋友。”

“嗯！决定了！”我猛地站起身，把身上的雪全部抖落，“就去他的学校上学好了，这是接近他最好的方法。”

我抬起头，夜已深，雪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远处的宅子已经没有多少亮灯，很少有族兽直到，在深夜里雪会停下一段时间，会有微风吹起，云层会渐渐淡去，露出一小片星空，如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