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洛杉矶十分手忙脚乱,报到、银行开户、找房子……一个礼拜的时间把自己安顿了下来,同时还要紧锣密鼓地上课。我申请的是UCLA的商业分析硕士项目,可能是自己的计算机专业背景和对口工作经验在一众申请者中独树一帜,我居然拿到了奖学金,如此经济压力降了一半,开销也只是日常吃住而已。但即使如此,我的学业压力很大,语言、社交、作业、海量阅读……脑子每天都要被榨干,丝毫无暇顾及其它事宜,连我妈的电话都是匆匆挂断,仅仅报平安而已。
某日凌晨,电话响了。
“喂?”我睡得迷迷糊糊,瞟了一眼闹钟,六点半。
“是我,算着你那边快天亮了……一个礼拜都没见你回信息了。”周晓枫的声音有些疲惫,他那边应该深夜了。
“我好困……”手机屏幕有些刺眼,我单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好吧,听见你声音我就放心了,你继续睡吧。”
“周晓枫?”我觉得自己睡不着了。
“嗯?”
“陪我聊会吧。”
“好啊。”
“你好烦人,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扰你清梦?”
“梦里都在背单词,清梦个鬼。”
“哈哈哈……你还好吧?”
“还行。”
“想不想我?”
“没时间想啊。”
“没良心的。”
“想你有什么用?又不能帮我什么。”
“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现在最想吃你做的饭。”面包热狗三明治真的吃腻了。
“难道你最想吃的不是赵老师做的饭?”周晓枫窃笑。
“她的饭也好吃,但是她免不了要叨叨我,与其被叨叨,还是不吃算了。”
聊着聊着天亮了,我挂了电话准备去做早餐了,简单的牛奶燕麦微波炉转一转,昨天剩下的面包土司机热一热,就这么解决了,效率是真高,味道也是真寡淡。
商学类的课程对我这种计算机专业背景的人而言其实不是很难,看教材的话我还觉得挺简单的,那些数理测试我也能得满分,困住我的是语言。我一个工科生,码农,从沉默寡言到用英语来演讲辩论,简直要了我的命。室友佳怡是台湾人,她在这里读CS的博士,说她学院今天下午有一场关于金融的研讨会,请了一些知名校友参加,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听一听。
“金融我听不懂的。”
“你不用听懂,重点是知名校友。”
“为什么?”
“傻瓜,你毕业了不找工作?找工作不要人脉?”
“那些个大人物,我攀不上的。”
“多了解了解,对你以后找工作总会有帮助的,再说,有些内推的机会可能就是一面之缘哦。”
我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就同她一起去了。她在现场当助教,因为主持的教授就是她的导师。熙熙攘攘的阶梯教室,我坐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着讲台上的佳怡忙着调试设备,有条不紊地做着会前准备,嘉宾们都坐在第一排,听佳怡说,绝大部分的校友嘉宾都来自硅谷或者华尔街。
英语本来不是很好,内容也并非我熟悉,加上一大早被周晓枫吵醒,这长达两个小时的研讨会让我昏昏欲睡,开始还能假装用手支撑着,后来干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做梦了,梦到了肖之南,他来到美国,来UCLA,哦我记起来了,他大三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当了半年国际交流生,若说校友,他也算半个呢。他来干什么呢?他来给我们上课,花旗银行在伦敦最大的投行副总裁,给我们讲金融工具,天啊,他的声音是这么熟悉,可是他讲的是英语啊,我听不懂啊怎么办?好奇怪的梦,我的前男友站在讲台上说我听不懂的英语,用我最熟悉的声调……现场爆发一阵大笑,这才将我从梦中惊醒,双眼朦胧地看向那个逗笑全场的人,怎么那么像肖之南?我使劲揉揉眼睛,确定是肖之南无疑,这个场景让我彻底清醒。半年不见的肖之南,此刻意气风发地站在讲台上展示着PPT,流利的英式英语,绅士一般的举手投足,言语间不经意的幽默总能引发台下阵阵轻笑,这台下的女孩子有多少是在芳心暗许哦。果不其然,待会议结束,听众们都纷拥至前台,期待能和嘉宾说上一两句。我轻叹一口气,往事不堪回首,还是偷偷溜走比较好,遂收拾好东西一个人走向冷清的后门。
“吴一荻!”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
我回头一看,肖之南朝我挥手,“等我一下!”
我只能站在门口,等他一一和各位倾慕者合影完毕。喧嚣终于退下,他款款走向我。半年不见的肖之南,风华更甚,而我则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与他似乎隔了数个世界一般,不由得心生卑微,不敢直视他。
“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在这里。”
“我到硅谷出差,被Peter教授喊来的。”他说的Peter教授就是佳怡的导师,当年做交流生,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位Peter教授的课,交情不浅,连去IC的推荐信也是这位Peter教授亲自捉刀。
小主,
“这么巧。”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晚上有空吗?”
“呃……”
“看来没有安排。”他笑笑,扶着我的肩走出门,自然无比,“一起吃个晚饭不介意吧?”
牛排,红酒,土豆沙拉,餐厅环境优雅,小提琴是现场演绎。
“怎么,不合胃口?”见我动作甚小,肖之南轻声询问。
“不是,我可能中午吃多了,很大一个汉堡。”
“哈哈哈,习惯吗?我是说这里的生活。”
“还行。”我漫无目的地切着牛排,7分熟,我最喜欢的口感,可惜我胃口不佳,感觉有些浪费粮食。“你还好吗?”
“我还是老样子。”肖之南笑笑。
“听说你订婚了。”到底一个专业出来的,圈子很小。
“你消息倒挺灵通。”
“恭喜啊。”
“谢谢……都是家里安排的,我配合而已。”说罢他放下刀叉,独自饮酒,“对了,你怎么想到来美国上学?”
“出来见识见识呗。”
“也好。”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在美国的助理名片,如果有需要请联系他。”
“我没有打算留在美国工作。”我一个独生女,终究还是要回国的。
“即使要回国,能在硅谷或者华尔街积累一些工作经验也是不错的。”
“那先谢谢你啦。”我接过名片,塞进书包侧袋。
饭后他开车送我回家,车停在公寓楼下,我突然被尾气熏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得抱住一个垃圾桶狂吐。肖之南有些慌乱,扶着我,轻拍我的后背。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我平静下来,对他摆摆手,示意无妨。
“很久没喝酒了,有些晕车而已。”
“真的没事?”
“没事。”
“我送你进屋吧。”
“不必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一荻?”
“嗯?”
“下一次见到你不知又是哪一天了。”他看起来有些伤感。
“千里共婵娟。”我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中秋节快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然后张开双臂,“give me a goodbye hug。”
我迟疑了一秒,还是扑到他怀里,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了下来。
“我很想你。”他在我耳边轻语。
“我知道了。”我轻推开他,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早点回去吧。”
肖之南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转身上车。我站在路边,目送他的车远去,手机有震动,周晓枫的电话。
“周晓枫?”
“你猜我在哪里?”
“在哪里?”
“你转身看看。”
我举着手机转身,看到周晓枫站在公寓的门廊下,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很寂寥的样子。佳怡还在学校实验室,她说今晚不回来了,就住师妹宿舍。如此一来,周晓枫留宿也无妨。
“周晓枫你疯了?”
“想你想疯了。”他咧嘴笑笑,然后瘫坐在沙发上,顺手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我坐过去。我照做,他一把搂住我。
“惊喜吗?”
“吓到我了。”
“打乱你和前男友的约会啦?”
“你都看到了,真约会我会不让他进屋?”
“搂搂抱抱的,人家都有未婚妻了,你注意点好不好。”
“你也知道人家有未婚妻了,还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我还说错你了?”
“你到底是操心人家未婚妻,还是在这里吃醋?”
“我干嘛操心人家未婚妻?我当然是吃醋,我千辛万苦来这里被你灌了一大桶醋,酸得慌。”
“我跟他完全没可能了。”
“那也不能搂搂抱抱。”
“哎,要你管这么多。“说罢我想挣脱他,不想他直接把我抱到腿上,再把头搁我肩背上。
“除非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