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薇把月亮的微信推荐给了我。
月亮是一个美术老师,有一个工作坊,专门教成人画画,彩铅速写漫画什么都教。于是我又多了一项事情,每天晚上都要跟着月亮练习画画——是的,我付费的线上课程只有十节课,每周只上一节课,但是月亮会给我布置作业,还要检查我的作业,如此一来,我每天都要画上两三个小时来练习这个新技能。
夏天过完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自己创作四格漫画,不是依葫芦画瓢,而是“有了自己的风格”——这是月亮对我的评语。
“一荻,我们继续上素描吧。”月亮突然跟我说,“课程费我给你算五折。”
小主,
“画画好累的,月亮老师。”我叫苦连天。
“你要是不学,灵儿这个形象就还差点儿意思……学完素描,你对人物的比例会更有感觉。”
我咬咬牙,又入了素描的坑。
那个杂物间里的八仙桌已经不够用了,我铺了一张席子在地上,上面堆满了画稿,我经常坐在一堆凌乱不堪的画稿里对着各种各样的景物发呆。
“一荻啊,地上凉,别坐久了。”奶奶每天都会过来看看我,这句话从夏末叮嘱到初秋,实在看不下去,就给我拿了一个棉布垫子,“坐这上面。”
“谢谢奶奶。”我接过塞在屁股下,果然暖和多了,抬头看看窗外,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飘了进来,“桂花开了一些,我今天给您做桂花包子吧?”
奶奶也走到窗边瞧了瞧,“那才开了多少?再等等,估计晓枫回来的时候就开满了,那时候就够吃了。”
中秋节前夕,跟周晓枫一起回来的还有吴一峰。
白色奥迪开到院门口的时候,我正在凉亭里给吉吉剥板栗,还以为是谁家的车开错了门,正要起身,“爸爸。”吉吉喊了出来,然后朝车子跑过去,我看到周晓枫站在车门口朝他招手,吴一峰则从另一侧跳下来。
我把手里的几颗板栗递给吴一峰,“吴教授,难得回乡考察啊!”吴一峰刚评上中国地质大学的教授,这个消息由我爸公布的。
“嗯,来考察一下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他用牙咬开板栗壳,用指甲剥那层带绒的皮。
我笑了笑,回头招呼灵儿和吉吉,“快喊伯伯。”
“伯伯!”灵儿脆生生喊了一句,吴一峰赶紧“哎”了一声,然后就弯腰抱起她。
“伯伯。”吉吉也跟着喊了一句,吴一峰只好腾出一只手,把吉吉也捞到怀里。
“猜我给你们俩带了什么礼物?”他故作神秘地说。
“洋娃娃!”灵儿想要洋娃娃。
“火车。”吉吉最近看《托马斯》,自然迷上了火车。
吴一峰抬头看看我,好像忘记了台词一般。
我让这两个人下来,“我跟你们说,这个伯伯十有八九给你们带的是石头。”
“宝石吗?”灵儿多少懂一点,平日里带她上山,也会介绍一些石头给她,郑有衡的《如果石头会说话》里有大量插图,她也跟着我了解了不少。
果然,吴一峰拿了两个可爱的盒子,里面是各种宝石的样本。
“你知不知道,从我记事起,你爸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这玩意儿,不过当年包装可没这么好看。”
“什么包装,当年都是我爸自己做的盒子。”
“你怎么知道?”
“我看上那盒子了,死乞白赖要,他不肯,说是要送给你,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知不知道我多讨厌你。”
“吴一峰,快40岁了吧?多少年前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是小气。”说罢我不理他了,转身去找周晓枫,他把车挪了个位置,刚停好。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嗔了周晓枫一句,朝菜园子里扯大蒜的桂花姐喊了一声,“加两个菜,再搞个鱼火锅。”
“他爷爷今天钓的草鱼可以啵?”桂花姐直起身子,扬起手上一把蒜叶朝吴一峰和周晓枫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了。
“好的,记得放紫苏。”桂花姐温州打了十年工,做菜也变得温吞,如果不提醒她,她就自动切入温州模式。
“昨天他姑奶家送的梭子蟹要不要整一盘?”周晓枫堂姑的儿子提前回来过中秋,带了一箱梭子蟹,左邻右舍都分了些,我不能吃海鲜,桂花姐就冷冻起来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客,桂花姐也想展示一下自己做海鲜的手艺。
“不用了。”吴一峰第一个拒绝了,“她不吃海鲜。”
“没关系,我不吃,你们吃。”
“等会小孩子也跟着吃,你确定他们不过敏?”
“灵儿可以,上次煮了一盘子大白虾,她一个人吃了一半也没问题。”周晓枫低头看了看玩石头的两个孩子,“这个小的,暂时还不知道,等会给个蟹腿试一试。”
梭子蟹被批准了,桂花姐挺高兴地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天气好,晚餐就在凉亭,大人小孩凑一桌,猫狗也在周围转,这顿饭吃得很热闹,吴一峰喝了很多米酒,心情很不错。
“我爸明年退休,他退休后想回老家。”
“伯母同意?”我想起我妈,她是死活都不愿意住乡下。
“她无所谓的。”
“那房子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今年清明节,我跟我爸去给奶奶上坟,顺便查看了那老宅子一番,年久失修,有一边墙都快垮了。
“所以安排我回来修房子。”吴一峰叹了一口气。
“哦,7天能修好?”吴一峰虽然有寒暑假,但是到了他这个级别,寒暑假比开学更忙,指望他回来修房子,不知道我大伯在想什么。
“他今天还在上海开会,明天回来过中秋,到时候再一起合计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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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荻,你真是你大伯的好侄女,爱好都一样。”周晓枫给吴一峰斟酒,插了一句嘴。
“你这个小院子打理得真不错。”吴一峰举目打量一圈,“开始有郑有衡那院子的味道了。”
“那还差远了。”
“水土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
“郑有衡是谁?”周晓枫问了一句。
“我爸的学生,说起来算师兄,现在西藏。”吴一峰指了指我,“她大二那年暑假去西藏玩,我们当时到拉孜出野外,一起在他老婆的民宿住了一晚,哦,对了,还有那个……”吴一峰微微皱眉,又看向我,“你那个学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轻咳一声,往火锅里捞了一漏勺的草鱼片堆他碗里,“这个鱼可不容易钓到,三斤左右,味道刚刚好。”
毕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吴一峰,他立刻觉察到了周晓枫的表情,赶紧接话,“这个鱼不错,我很久没吃过这种家乡做法,来来来,再给我添一点。”
晚饭从黄昏吃到圆月当空,直到我爸来电话了,我才催醉醺醺的吴一峰赶紧上车,我要送他回我家。
“我来送吧。”周晓枫浑身酒气,不肯把车钥匙给我。
“不行周晓枫,你喝多了。”我不容分说就把车钥匙抢了过来,再把吴一峰塞进车里。灵儿和吉吉见状也要跟着,我想反正是去我妈家里,就算待晚点也无所谓,他们就直接睡我家里了。
十分钟后到家,我爸已经备好了醒酒茶。
叔侄二人坐在沙发上,又是一轮推心置腹的畅谈,谈到快12点,灵儿和吉吉早就被我妈安排着睡下了,他俩还意犹未尽。
“吴一峰,你不困吗?”我哈欠连天,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你去睡啊,我跟叔难得见一次,多聊聊。”
“睡去睡去。”我爸朝我挥挥手。
我看看时间,也不想回村里了,就给周晓枫打了个电话。
“今晚我就不过来了。”
“我在你楼下。”
我睡意全无,举着电话到阳台一看,楼下车灯闪了闪。
周晓枫开车把我接回了老宅。
“你怎么过来的?”
“骑摩托啊。”
“摩托呢?”
“停我爸妈楼下了。”
“你怎么能开车门?”
“我把备用钥匙也带回来了。”
“带那么多钥匙回来干嘛?”
“这车以后就留这边给你用。”
“你等了多久?”
“两个小时。”
“干嘛不上去?”
“我在场,你们方便叙旧吗?”
我嗤笑,“跟吴一峰我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跟他是没什么,他嘴里的那个学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