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听越气,背过身去不理他。
周晓枫静默了几秒,突然笑出鹅叫。
我受不了他那笑得丧心病狂的样子,从被窝里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差点把他踢到床底下。
“吴一荻,咳咳咳咳咳咳……”他笑得要岔气,“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扯这些……没用的咳咳咳。”
我坐起来,绷紧嘴巴盯着他,他拿起床头柜上那杯我没喝完的水,一口饮尽,等他自己平静了,重新挨着我坐下来。
“刚才那些……是你的人生理想?”我问他。
“不是。”他伸手搂着我,“你问得这么执着,那我就索性逗逗你。”
我哼了一声,“我要是个男人,我也这么想。”
“想归想,能力有限啊。”
“……”
“搞定你一个我都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轻抚我的脖颈,双唇在我鬓边轻轻摩擦,“那些……都是男人的世俗欲望,不是理想。”
“你的理想是什么?”我偏头,与他鼻尖相对。
周晓枫气息渐浓,轻柔的吻了吻我,“看你变成老太婆的时候啥样子。”
我扑哧一笑,“哎……这算什么理想!”
“我说是就是。”
“周晓枫,你说起情话来……还挺独特的。”我心有触动,眼角湿润。
“感动你了吗?”
偷偷擦了擦眼泪,“我不喜欢被你感动。”
“也是,这些嘴皮子功夫不值得感动,还是得靠行动。”说着他关了灯,低头吻住我,“知不知道最能改善你睡眠的方法是什么?”
“什么?”
“睡我。”
半个月后,疫情全面放开,周晓枫公司有了零星病例,为了谨慎起见,他就住公司附近的酒店,并嘱咐我和廖姐不要出门,所有物资他会安排人送上门,尽量避免和外界接触。
即使如此,我还是第一个中招了,说不准是怎么传染的,但如果整栋楼有一半都在发烧,我觉得要幸免遇难是不可能的。
我发烧,头疼欲裂,浑身酸痛,内心紧张,自己把自己隔离在楼上,也没有什么特效的药物,烧高了就吃一颗布洛芬,其他的操作参考朋友圈准则——多喝水,多休息,硬抗。周晓枫想回来照顾我,被我拒绝了,我担心他自己就是病毒携带者,有可能把孩子们传染了。
第三天,我的烧退了,吉吉开始发烧。
跟着吉吉发烧的是灵儿,两个孩子统统放到楼上跟我同吃同住,顺便一起隔离。我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照顾两个因为生病难受而日夜哭闹的孩子,彻夜无眠的时候我内心无比绝望——那是身体被折磨到极限再叠加孩子们高烧不退的焦虑之后的绝望,意志力最脆弱的时候,看着窗外的高楼我脑子里会有一瞬间的恐怖念头——比起此时此刻我经历的如暴风雨一般的身心折磨,以前那些什么失恋、意外怀孕、十级产痛都只能算毛毛雨。
周晓枫回来了,因为廖姐也跟着发烧了,他得回来做饭。
我反复强调可以叫外卖,免得他被传染。
“迟早的事情,不要紧。”他轻描淡写。
他每天给我们所有人做饭,隔着主卧的门给灵儿和吉吉读故事,还要外出抓一些中草药回来帮我们调养身体,力图减轻症状。
两天后,灵儿和吉吉先后退烧了,看到孩子们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即使他们又开始拆家,但我的心情大好,我戴着口罩在厨房里帮忙,体力好的时候还能稍微做一下卫生。
廖姐退烧的时候,周晓枫病倒了。
“病毒会选时机,总要留个人做饭。”我把他腋下体温计拿出来,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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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枫笑笑,嘴唇有些皲裂,我用棉签蘸水,轻轻给他抹上,然后再把温水浸透的毛巾拧干,给他擦脸、脖子、手脚,尽量物理降温。
“看不出你还会照顾人呢。”他声音微弱,毕竟已经烧了一天一晚。
我笑笑,轻吻他额头一口,“以后你老了,动不了了,我也这么照顾你。”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信息,“来,张嘴,爸说要看看你的舌像。”我把手机镜头对准他吐出来的舌头,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我公公,“他等会找人把方子开过来,我好去楼下抓药。”
“不用这么麻烦,过两天就好了的。”
“人会舒服很多,退烧也会快一点。”我帮他把被子盖严实,手机又有信息,“爸问你喉咙痛不痛?”
周晓枫吞了吞口水,眉头狠狠一皱,“痛。”
我把症状发给公公,“他说要加蒲公英和鱼腥草,我出门去给你抓药了,一会儿就回。”
周晓枫闭眼点点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一个礼拜后,家里基本恢复正常,只是我和周晓枫都瘦了一圈。
南方比北方晚流行,当我们都渡劫完毕,家里老人才开始陆陆续续病倒。
我每天都要跟家里视频,我爸先有症状,还好比较轻,一个晚上就不烧了,我妈烧了两天还是脸通红。
“家里没有退烧药吗?”
“等会你婆婆送两颗下来。”我妈有气无力。
我就猜到是这个结局,因为我妈觉得提前准备药是不吉利的行为,所以她是一定不会听我的安排去备退烧药的。
“你看你……”我刚要说她两句,我爸赶紧把电话拿过去。
“你别说你妈了,她这会难受着呢。”
“您已经好了?”
“啊,我完全没感觉了。”
“那您太幸运了,差点就成无症状感染者。”
“周晓枫奶奶状态不行啊。”我爸神色凝重。
我看了一眼周晓枫,他正在给吉吉喂饭,看样子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我站起来,进了客房,关上门,继续跟我爸聊。
“奶奶怎么样了?”
“烧倒是不烧,但是神识低迷,你公公带她去医院了,拍了片子,肺炎。”
“啊!?”我心提到嗓子眼,“那怎么办?”
“现在正在医院输液,好在你公公已经好了,能照顾她。”我爸叹了口气,“要不是得照顾你妈,我这会应该去顶替一下你公公的,你婆婆这次症状比较严重,不能去医院轮替,他熬了好几个晚上了,也这么大年纪了,难哦。”
周晓枫奶奶就我公公一个独生儿子。
“您先好好照顾我妈,等会记得让她吃退烧药,吃完了舒舒服服睡一觉,出身汗,明天说不定就退烧了。”我叮嘱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周晓枫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下午就在奶奶的病房给我打视频电话。
“奶奶怎么样了?”我小心地问,惴惴不安地等待那个结果。
“情况还稳定。”他语气平稳。
“爸还好吧?”
“应该没什么问题,休息两天就好了。”
“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毕竟生了场大病。”专家建议病后静养一个月,但谁家没个老人小孩,普通人家的中年人,哪有什么静养的机会。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别太累了。”
就这么互相安慰鼓励了一番,挂了电话,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心疼周晓枫,也心疼自己,除此之外,心里好像还有点什么别的情感在生长,当时的吴一荻并没精力去仔细剖析那种情感,可能要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这大概就是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