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要成为一名导演?”任聚问道。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
很多导演都是从喜欢拿着相机记录什么的兴趣发展到最后成为导演的。
但女孩儿摇着头:“不是的。”
“我只喜欢摄影,喜欢把故事通过光影记录下来。”
“或者用画面讲一个故事。”
“这和导演是不一样的……导演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做不了那些。”女孩儿说起自己梦想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再那么自闭,反而熠熠生辉:“我只想做一个摄影师,优秀的摄影师,记录画面,记录故事。”
任聚看着女孩儿,眼里颇多欣赏:“你很清醒。”
女孩儿被他这么一夸,顿时破功,重新低下头,羞涩地嘤咛:“谢谢。”
任聚见状笑了笑,转过来继续看着面前的八个人:“第一个问题问完了,各位都说的很好。”
“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说到一半,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拍手:“差点忘了,我还有一点东西要准备。”
“麻烦几位稍等一下。”
然后也不等学生们作出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他当然是没有什么忘了要准备的。
他只是打算像上一批人一样,晾一会儿这些学生。
然后看看他们的态度。
学生们不明所以的被晾在了那里,任聚自顾自地跑去跟时故他们一起道歉发补偿。
等到另一批后来的学生到了,接着重复相同的操作。
该说不说,这些学生们各自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理由。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两个特殊的学生一样,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大部分人都没有跳脱出这个年龄段的惯性,对于未来,对于自己,都比较迷茫。
他们的独行也大多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环境使然的迫于无奈。
等补偿发完,第一批人都离开之后,教室里只剩下了被任聚刻意晾着的学生。
加上一开始的八个人,现在教室里一共十七人。
任聚探测过了,都没有天赋。
但除了天赋之外,也有像那两个特别的学生一样的,有着异于常人思想的学生。
后面来的人里,有一个男生很有趣。
他跳过了任聚的问题,反过来问他:“您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怎么看待自己的……
其实这个问题任聚早就思考过。
在他和时故选择摆烂的时候。
这些学生在校园里是边缘人,独来独往特立独行。
任聚和时故也是社会的边缘人,无朋无友,孤苦伶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有彼此。
从小到大,他们俩每天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后来肚子不成问题了,他们也没有想要更多的东西,就那么得过且过的过着。
直到扫黑除恶,俩人的肚子又没了着落。
那是任聚第一次思考未来。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于是他带着时故从摆摊做起,顺风顺水的,一步一步做到了衣食无忧,两人还都买了房。
直到那次差点儿让他们亏死的失败。
说实话,那次两人也没亏多少钱,凭两人当时的收入,个把月就赚回来了。
但是那是他们运气好,还没开始投产就宣告失败了。
要是等他们拿到标,开始正式投入之后,甲方再临时变卦,那他们亏的可就不止那么点儿了。
当时时故比任聚看的更明白。
平时两人的服装店就有不小的压力,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店里的收益。
有时候货积压了卖不出去,赚不到钱不说,还得亏点本钱。
那次不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收入点,更是为了进一步增加自己的抗风险能力。
校服这种东西,是每年都有稳定需求的。
波动并不大。
只要能拿下,那就是一个稳定,且风险极低的收入点。
甚至可以从一所学校辐射到其他学校,扩大规模。
但那次失败之后,时故就知道,自己两人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因为他们缺失了最关键的钥匙。
人脉。
他们除了彼此之外,基本没什么朋友,更谈不上人脉。
有也是姓李的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三教九流,不可能成为他们向上的钥匙。
其实任聚他们是有办法获取钥匙的。
但是得到了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那个代价是时故不想付出的。
所以他选择了摆烂。
既然上不去,那就不去了。
他很轻易的就做到了向上和放弃之间的急转弯,开始思考摆烂之后的未来。
然后他就找到了比服装店更稳定,风险更低的行业,网吧。
这个行业入行门槛低,只要搞到牌照,随便弄个仓库弄一堆过的去的电脑就能做。
时故清楚的知道,个人电脑在他俩死之前是绝对无法普及的。
在这几十年间,在对于电脑的需求以及个人电脑的难以普及化之间,网吧这种过渡性代替产物有着非常良好的生存空间。
小主,
只要店开起来,位置选的好,就不愁没有客人。
而投入的设备本钱也不会比开服装店高太多,十几二十万绝对足够。
还没有服装店那种货物积压的风险,等收入覆盖了成本之后,剩下的全是纯赚。
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选址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只等任聚点头。
当然他自己也可以单独行动,但他和任聚是一体的,在这种大事上他们谁都不会撇开对方,自己单独行动。
但是任聚和他不一样。
任聚对于失败是心有不甘的。
他还想再继续尝试,他想证明自己即便不去付出那样的代价,也能继续往上爬。
然后时故问了他一个和今天这个类似的问题:“你真的觉得自己能行吗?”
他的答案是,不知道。
不肯融入环境,又还要在这环境里往上爬,这事儿,某种程度上和孤身对抗环境没什么区别。
任聚思考了很久。
关于自己,关于未来,关于自己想要的。
但他花了很久都没能看清自己。
从这一点上他是不如那两个清醒聪明的学生的。
后来还是时故以实际体验的名义拉着他去网吧双排打游戏,在游戏语音里告诉他:“其实咱们该有的都有了,没必要再去争什么,要什么,追求什么。”
“人啊,还是得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