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平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系在了氢气球上,晃晃悠悠飞上天际,既觉得空灵快乐,又有些不踏实,只能再三向徐生洲求证:“师弟,是关于霍奇猜想的吗?”
“对!”徐生洲一边吃着茶叶蛋,一边含混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您已经给出了霍奇猜想的完整证明?”
“那倒还没有。这就像修高速公路,我现在顶多算是路基全线贯通了,之后还有铺沥青、搞绿化、装交通安全设施等等一系列琐碎的活儿。至于正式通车,估计还得一两个月。”
张安平搓着手说道:“那已经很好了!不对,是非常好!!”
高健还记着自己的本职工作,着急忙慌催徐生洲赶紧去会场。
徐生洲急匆匆换了身衣服,洗个脸刷个牙,就跟着高健往会场冲。紧赶慢赶,终于在9:20前赶到。长松了一口气的高健,才有心情问出自己最关切的问题:“徐神,真的是那位学生启发了你?”
在高健的学业生涯里,不是没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但也就是灵感一闪而已。
更多时候是像农民伯伯种田、建筑工人造楼,靠的是日复一日的辛勤努力。一日不劳作,一日不得食。那偶尔的灵感一闪,顶多算是枯燥生活的一点安慰或调剂。如果靠灵感来做学问、写论文,真的会三天饿九顿!
正因为如此,他对徐生洲的表现很难理解。
徐生洲道:“更确切地说,是那位学生墙报里借鉴的那篇参考文献启发了我。”
“启发你完成了霍奇猜想的完整证明?”
“怎么说呢?还是用刚才修高速公路的比喻吧!”徐生洲很认真地解释道。因为他不想在破解霍奇猜想的过程中,又跳出一个卢勇来:“你想在云贵或者秦岭修一条高速公路,需要面对无数的高山峻岭、深沟险壑,任何一个问题没解决,都会阻碍全线贯通。而只解决任何一个问题,对于全线贯通的意义都不大。明白什么意思吗?”
高健道:“你的意思是说,破解霍奇猜想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难题,而那位学生借鉴的论文,只是启发你解决了其中一个?”
徐生洲没有否认:“算是吧!我的论文预计在三百页以上,而那篇论文给我的启发,在论文中不会超过三行。——我在撰写的时候会特别注明,到时候高老师可以查阅。”
事实上,这三行在系统大爷眼里,只值一个“显然”。
高健却是感慨不已:“怪不得大家都说,普通数学家们几十年的辛勤努力,不过是为天才数学家节约一下午时间!我昨天下午回去之后,也抽空看了图多塞发表在J. Lond. Math. Soc.的那篇论文,写得着实精彩。你要是让我写,两三年未必能写出一篇差不多水平的文章。却没想到这两三年的努力,只不过是大佬论文里的两三行!”
徐生洲道:“可能我们的毕生研究成果,在后人那里也不过就是两三行。”
高健道:“在后人那里留下两三行,对于徐神您来说,可能是不可接受的,而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的研究人员来说,却是至高无上的褒奖。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可以不眠不休,可以皓首穷经,甚至可以抛妻别子、孤老终生。但事实却是,在300年后,我们可能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
徐生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数学研究者很多,数学史却很薄。”
高健道:“别说数学研究者,就是现在会场里的衮衮诸公,除了那几位院士、院士候选人,又有谁能被数学史记住?能被学校的校史、院系史记住,已经是万幸了!每一想到这个问题,真的会让人心死如灰,斗志全无。”
徐生洲笑道:“可是你不努力的话,怎么知道自己是高斯、庞加莱,还是寂寂无名的张三、李四?”
就在高健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会议进入了颁发钟奖的环节。
会议主持人吴东辉,同时也是中华数学会秘书长、老牌杰青宣布:“第十九届钟奖的获得者,分别是燕京大学博士,现为漂亮国哈佛大学博士后汪鑫为;中科大博士,现为白旗国索邦大学庞加莱研究所博士后董起衡;难开大学博士,现为中科院数学研究所副研究员艾敏。此外,还有一位获奖者!”
台下人无论知不知道内情,此刻都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