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公子,顾府刚送来的信。”
奴侍拿着一封信进了门,看向坐在桌边的素衫男子。
简单未涂漆的一张木桌上,摆放着刺眼的红绸、红布,只是旁边的针线篓子还是原样搁在一边,跟送来时几无差别。
听到顾府两个字,男子清瘦的面庞仿佛才有了些鲜活气。
“拿过来吧。”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奴侍偷偷将门缝开得大些,只是这沉闷逼仄的房间也亮堂不了多少。
慕容南接过信,读着纸上苍劲飘逸的字体,死寂的眼眸忽而起了一簇亮光。
奴侍心底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那般死气沉沉了。
备婚以来,公子足不出户,只枯坐在这桌前发呆,却从未见他绣过一针一线。
他情绪波动少得可怜,不哭不笑,话也少,每日送来的饭菜也基本原样不动。
原本就清瘦,这样糟践下来,更无几两肉了,原合身不过的衣裳此刻瞧着还宽出几指余。
奴侍见他这会儿有了些笑模样,趁机问道,“公子,可想用些饭,我去厨房端些来吧?”
“不必了,也吃不下什么。”
慕容南唇色苍白,抬手轻抚了下红绸,破天荒问了句,“还有几日便出门了?”
“公子怎么连这都忘了?”
奴侍担忧的望着他,“主君月前换过的庚帖,定的是两日后,只是……吕大人公务繁忙,提前知会过,让她嫡长女来接亲。”
难道因为未过门就被妻家轻视,公子才这般忧思吗?
毕竟谁家迎娶新夫,会让自己女儿去接亲,这不摆明了是给新夫郎难堪吗?
公子好歹也是高门大户里教养出来的良家子,样貌、学识都没得挑,人也清白干净,怎么能受得了这份折辱。
“想起来了。”
慕容南轻叹了一声,缓缓起身,把信放入香炉里,看着信纸在炉中燃烧成灰烬,微微笑了下,“也罢,我这等薄柳之命,好歹也还能有些用处……”
青岚哥哥,愿能如你所言。
若有来日……
春日载阳,福履齐长。
他拿出衣袖里藏得变了色的草蚱蜢,羽睫微润,泪水缓缓濡湿了眼眶。
奴侍面露不忍,“公子……”
“无事,帮我梳洗吧。”
“公子,您今日想出门?可主君说过……要让您待在房里……”
他担心公子又会因此被主君刁难。
慕容南苍白的笑了笑,眼眶还有些湿润,“不去哪里的,只是想去白云观一趟,为家主和主君烧香祈福。
我即将外嫁,也是想在离开慕容府前为长辈们再尽些孝心。”
奴侍迟疑的扣着手,“但是……”
“再说了,我嫁衣也未及准备,还要你偷偷去成衣坊帮我买一套来,免得出门那天让慕容府失了脸面。”
慕容南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简陋的木匣,拿出里面的所有首饰,递到奴侍手里。
“若是银钱不够,就买便宜的,要是能剩下些,便自己收着吧。
跟了我这么多年,也委屈你了。”
“公子……”
奴侍眼圈有些红,他跟着慕容南有几年了,知晓他在慕容府上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些首饰也并不贵重,却是他这些年来慢慢攒起来的。
主君为他相看的明明是个能当他娘年纪的妻家,他却还能如此平静的接受。
若是旁人……
恐怕早便要闹了吧。
可是公子,从来没有任性的权利。
“奴侍会为公子买来最合身的嫁衣。”
慕容南摸了摸他的头,“不必的,人为悦己者容,走个过场罢了,我不在意这些。”
他坐到镜子前,让奴侍给他简单挽了个发髻。
青丝垂落在白如细瓷的脖颈上,羸弱敏感。
奴侍见他唇色太浅,又轻柔的抹了点朱红,却也掩盖不住他这许久不见光的病态白皙。
“公子,其实……您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