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京都。
明窗净几,竹榻茶炉。
顾凉穿着大红直缀,端坐在紫檀木案前,手里拢着一卷册子,眉头轻蹙。
因着职级的调整,她从翰林院搬到了这个独立行政办公室。
只不过内阁是大乾的核心办公区,靠近紫宸殿,建筑老化,房屋也紧张,她的升任是在意料之外的,内务署只好在位置偏僻点的地方,硬凑了一间空屋给她。
清净是清净了,就是离女皇有点远,有什么消息也会比慕容信她们晚那么几个时辰收到。
想必其中多少也有慕容信的“指点”。
因为同北燕和谈的事,她先前在殿前算是“威逼”了李元贞,所以如今内阁交到她手里的杂务,多半是些难缠的刺儿活。
但顾凉也不在意。
任何公务,都可以按照轻重缓急和重要程度来区分。
急事缓办,大事静办,难事细办。
这些公务难以推进,多半也是因为大乾文官集团的沉疴积弊、相互推诿,比起前世在政商界感受到的尔虞我诈,还算比较轻松惬意了。
方批阅完一桩涉外纠纷,重新修正完相关法条的适用范围后,顾凉才后知后觉的仰起头,松了松蹙了许久的眉心。
不经意瞥见书案角落摆着的那盆翠萼,她唇角轻缓地勾起。
这是她刚升任东阁学士时,阿岚从他那些珍稀盆栽里挑出来的。
她还记得青岚眉眼间的柔和笑意,“秾芳依翠萼,焕烂一庭中,妻主,贺你晋升。”
如今暮秋,已是少见亮色,但这翠萼却长青,这星点翠色的梅瓣蕙花散发着一股清幽的兰香,也能满室馥郁。
“顾大人。”
华二轻叩了下屋门,恭敬的走了进来。
顾凉抬起眼帘,见到她手里捏着一封密函,“有消息了?”
华二点点头,抱拳回道,“我们盯梢的线人回了消息,说注意到这几日慕容阁老总会在深更半夜会见一人,跟平时的作息习惯有所出入,觉得有些不对劲,特来回报。”
“可确定此人身份?”
“那人行事隐蔽,线人费了不少功夫,才发现她辗转多地后进了太医署。”
顾凉接过密函看了眼,眸色微暗,“是宫里的医士?”
“目前来看恐怕如此,可惜没能看清具体是哪位医士,我查过太医署的脉案,也未曾见到慕容阁老记档。”
顾凉垂眸沉思。
李元贞给了她所倚仗的重臣极大便利,也包括可以调用太医署的医士。
可慕容信想要请医士进府看病,何须如此躲藏。
除非……
她见的,是她无权调用到的。
李元贞的御用太医。
顾凉指腹轻捻,冷声道,“恐要生变了。”
华二不免心惊了下,“顾大人,您是指?”
“陛下圣体抱恙,但立储君的旨意却迟迟不下,想必……她们是等不及了。”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是慕容信亲自动手,李元贞对她不说听之任之,至少也算得上是尊敬有加,不然她慕容信的门生不会在朝堂上比比皆是。
即便如此,她居然也会想要在李元贞的病情上动手。
“这不就是——”华二压低了声音,“谋逆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史书向来是胜者所写,她们无惧,便是觉得自己已经只手遮天,无人敢与之抗衡。”
“那我们该怎么做?”
顾凉眸色冷淡,微垂眼睫,“陛下圣体究竟如何,除了御用医士,旁人怕是不得而知,眼下我们也仅是猜测,证据不足,若是莽撞为之,反倒会落人把柄。”
越到这种时候,越是要静下心来。
很难保证慕容信不是想钓鱼执法,所以——
她需要再确认一件事。
“华副使,劳烦再帮我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