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海礁是见过的。他知道孙家能有多自私自利,不顾西北军民死活,知道皇帝有多冷漠无情,知道周家人有多么天真不设防。他怎么就能被身边的人影响,完全忘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呢?周家想不到的事,表叔公想不到的事,他本该想到才对!
上辈子连孙永禄都掌过帅印呢!皇帝能准许这种事发生,谁敢说他就不会因为心腹的诬告,便对周家下狠手呢?
况且如今西北边境承平,他又不用为谁去领兵打仗而烦心!
海礁咬牙:“有时候我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由得奸臣为了争权夺利而折腾西北将士?!孙家得了兵权,于他有何好处?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国土被外敌入侵么?!”
海棠叹道:“西北边城离京城太远了。胡人在本朝从来都没打到过中原,连长安都越不过去,离着京城几千里地,皇帝有什么好担心的?”
海礁闭了闭眼。他知道小妹说的是对的。上辈子在京城那些年,他时常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对西北边疆局势并不是很在意,因为离得太远了。甚至还有人觉得那里没有人口,只有沙子,与其拿人命去阻止胡人入侵,还不如把那些荒地给胡人算了,两国和和气气地做生意,不是很好么?
他因为从小在甘、肃、瓜三州都住过许多年,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和怀念,总是关注着西北边军的消息,爱反驳那些荒唐的言论,反倒显得很不合群。只有一位曾经外驻长安的锦衣卫小武官能理解他的想法,可对方是京城出身,与他这种土生土长的边军子弟,心情是不一样的。
海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德光皇帝会派什么人来。倘若他指望来人能夺得边军兵权,那就得寻个有带兵经验,又有军功在身能服众的。可这样的将领在朝中真的太少了,仅有的几个也不可能丢下自己原本的差事,跑到西北来屈居人下。不过德光皇帝派人来,若只是为了监视和调查周家,那倒有好几个人选。”
他上辈子虽然只是在锦衣卫手底下做一个小小的密探,但因为经历过锦衣卫指挥权的更迭,以及京城几次政治动荡的关系,对德光皇帝手下有能力的心腹武将,心里还是有数的。尤其是锦衣卫里的那几位高级武官,至少有一半都是监视、调查的好手,精于刑狱,也能做潜入调查。倘若来的是这些人,那海礁上辈子的记忆多少还能帮上点忙,知道谁处事公正,谁是孙家死忠,谁贪财好色好收买,谁又擅长使阴私手段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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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些情报,他就能提前摸清来人的脾性喜好,可以有针对性地想出应对之策。
听了兄长的话,海棠虽然觉得目前情报还有不足,但总比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她对兄长道:“哥哥,我会多找文君姐姐几回,想办法打听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要接替周四将军。若是你熟悉的人,等他到了长安,你就得尽快设法弄清楚他的立场,提醒表叔公和镇国公府的人。”
海礁点头:“我也会去找奕君打听的。他如今颇得长辈看重,知道的消息一定比文君小姐多。”
说起周奕君,海棠想起了一件事:“周四将军要进京任职,周奕君会跟着一块儿去吗?”
海礁摇头:“周四夫人会跟着去上任,但周奕君兄弟姐妹几个都会留在长安城。等周四将军夫妇在京中安顿下来,再决定要不要把儿女接过去。不过周奕君已经快到周家子弟入军伍历练的年纪了。就算其他人去京城,他也多半会留在西北。镇国公会安排好他入军伍的事。要是去了京城,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不可能去读书科举,难道要进禁军混日子?就怕在京城那等繁华之地待的时间长了,人也废了。”
海礁听说周奕君不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与新朋友能多相处几年,如今却知道,那只是妄想罢了。周奕君不去京城,也不代表会长留长安。他随时有可能会前往边城历练,有可能是在宁夏,也有可能是在肃州。而海礁自己,过得几年离开长安,只会往直隶的方向走。
一个往西,一个往东,彼此只会越离越远。
西北将门世家子弟的人生,与寻常军中文职官员之孙要走的路,本来就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