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来,矮几上的粳米粥依旧是热的。
时渊端起那一碗粥,仔细舀了一勺,又慢慢吹开了其上的热气,方送到花未眠唇边。每一个动作都耐心到反常。
花未眠没有吃粥,脑子里始终回荡着那一句话,她问:“你真的知道了?可,你为何会知道?”
她的声音轻飘飘入耳,是质问,是试探。
“知道了,梦里。”时渊丝毫没有犹豫,抬睫时,却见少女明亮的眼中又渐渐生出晶莹。
花未眠并未怀疑。“知道了多少?”
她声音哽咽艰涩。
“关于公主的全部。”
从初见,至死。
在那漫长的梦境里,他走马观花地快速看过她死前的那几年,亦亲眼看过她最后倒在自己面前。
花未眠不甘心,轻笑道:“你不知道梦境都是假的吗?梦里所见所闻又能说明什么?”
时渊指端稍顿。失笑:“是啊,梦境都是假的,那又用什么来解释公主的所作所为,臣在提起花影时,殿下为何会紧张呢?”
花未眠一噎。她答不上来。
“既然公主可以将它当成真的,臣亦然。”
他的语气温和又坚定。
花未眠抬眼看他,又仓促避开目光,眼中湿润又酸涩,眼泪即将要溢出眼眶来。
他手中玉勺终于递到她唇边。
“殿下再不喝,粥该凉了。”
玉雪粳米粥米香很足,花未眠这才察觉自己真的饿了,思虑再三,她张开了口。
眸中泪光汹涌再也抵挡不住,混着温热的粳米粥,一同没入腹中。
时渊一连喂了几勺,可她一直在哭,每次只能喂进去一小勺,连粳米粥本来的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时渊眸中黑云愈发浓厚。
他不知在哪里找了方丝帕,轻柔地给她拭干眼泪,可不过须臾她的泪又落了下来。
时渊的心狠狠揪起。
他终于将动作停下,望入那一双泪眼婆娑的眸中,轻声道:“殿下再哭,臣便亲自来喂。”
花未眠一怔,还未思索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便见他自己抿了一口粥,很快朝她俯身下来。
眼前黑影罩下,隔绝了窗外日光,留在二人唇瓣将要触及时,花未眠猛地睁大了眼,往后挪了一步。
她摇头:“别……我自己来。”
时渊瞧着她紧张的模样,轻轻挑眉,身形撤回,复而将碗递到花未眠手中。过了这么久,碗外面已经不烫手了。
她执起玉勺,舀了一勺粳米粥,但迟迟不肯送入口中。
时渊眉峰尚未蹙起,便听她道:“你,你别看着我,我吃不下……时渊,本公主命你背过身去!”
她脸颊绯红得好似熟透的桃儿,说话软软糯糯的,命令的语气却似娇嗔。偏她自个儿没能注意。
时渊心中低笑,听话地背过身去。
在来摘星殿之前,他预想过无数种状况,可没有一种能如现在这般让人意外。
对他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