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同时叹息一声,又同时相视地笑了笑。
他们下楼,碰到了吕连翠她们几个女的上了二楼。他们招呼后,彭亮和田古富却去了他昔日的住处。彭亮和田古富来到 了自家门前,站在门外,彭亮说:
“这是我屋,已经另换屋主人了。”
田古富听他说着,一面不停地点着头。彭亮舍不得离开,对屋壁、屋檐望了又望,要离开时,符忠出门,手里拿把锄头,见到了彭亮,高兴地说:
“彭亮,来了。”彭亮点头应着,他瞧着彭亮说:“瘦了,晒黑了。瞧我,也是一样。今天来了,住在我屋里。”
彭亮对符忠说明了来意。问道:
“拿把锄头,准备去哪里?”
“你徒弟李贵,还记得他吗?”
“记得,我正要去看他,他还在那墙边蹲着?”
“唉!”符忠叹息一声,手在彭亮面前摆了摆说,“昨天夜里,李贵落气在那墙角边,今天下午去埋。有父有母,下午才准出殡。怎么见到过你的人,没有对你说起李贵?”
彭亮没有回答符忠,他低着头。使劲地摇着,成串的泪滚落。符忠握着锄头,离开时说:
“人都去了,彭亮,你不要难过。已经折磨了他这几年,眼睛闭了,李贵解脱了。你今天没有回丫窝山寨,到我屋里来,我现在得去帮忙,送李贵上山。”
符忠把手摆在了彭亮的肩上,他走去了。
田古富扯了扯彭亮的衣服,得一阵,彭亮泣道:
“李贵!李贵!我正要去看你,得到的是你的噩耗!”
彭亮悲痛烧心,站立不稳。接着锣鼓和鞭炮声,从后街传来再远去。他顿时捂着头,鞭炮的爆响声,让他头欲炸裂一般,朝那方向猛追了几步,他刹住了,仍然捂着头,看着田古富,欲向他求救。田古富安慰着他,一边推他去粮店。
他捂着头,往一边跑走了。古富去追他,在转弯处没有见到彭亮,往副食品店瞧去,彭亮站在柜台前,手握酒杯,一口口地在 往嘴里灌。售货员不认得他,她量一杯,彭亮喝一杯。在一边暗笑彭亮有酒量。待田古富走近时,彭亮已经喝够了。古富扯了扯他,彭亮把他一推,田古富被彭亮推得倒退几步。售货员这才傻了眼。
“酒,酒,给我酒!”
彭亮喊着,手摆在了柜台上。售货员不敢怠慢,量出一杯,往杯里倒,彭亮握杯手中,冲着古富似笑非笑,欲哭非哭,哼哼嗯嗯,仰头便喝。古富一把拦腰抱住了他,推推抱抱走到了大街上。
“酒鬼,我是酒鬼!”彭亮满街喊着,指着过路的人说:“你是酒鬼,我是酒鬼。”高喊:
“喝!喝!酒鬼!”
这在常古城消匿了的声音,重新在常古城上空喧闹起来。熟悉这声音的人;认得这人的人,惊讶地发现:彭亮回来了。
街上的人,见到彭亮这醉态,再已乐不起来,哀叹着从他旁边经过。
寨上,知道背粮的人,今天得赶回。有人走来了寨 口边接他们。
李雪春在房里陪孩子在睡,一面瞧着窗外,天已黑,背粮人还不见回来。雪春喊醒艳艳,交待她几句,拿着手电筒,走去了寨边。
雪春看到了站在寨边的人,与他们搭着话。他们等了一阵,仍然不见有人进寨的说话声。想着屋里的孩子,准备走回时,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酒鬼!我是酒鬼!”有人吃惊地说:
“怎么,彭亮是不是喝醉了?听,他在喊酒话。”
李雪春再熟悉不过这声音了,她痛苦地跑回了寨。
手电筒光里,大家见到了彭亮摇摇摆摆的身影。一边听彭亮在说:
“我没醉,我难受。”
彭亮时而低沉无力;时而微弱呻吟,忽又高亢、咆哮。他跌倒了,再爬起来。田古富一路在照顾他。
雪春到了屋里,开门,三婶在屋里应她。三婶告诉雪春,她去寨边不久,为背粮的事,来雪春这里打听。她唤醒了秀凤,艳艳给她开门,她留下来给孩子做伴。雪春把彭亮去背粮醉酒的事告诉了她,雪春靠在了三婶的肩上抽泣着。三婶劝慰着她,为她拉上了门,站在黑夜里叹息一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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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亮喊着酒话的声音传来,雪春坐在床边哭着。过一阵,田古富在门外喊道:
“雪春,彭亮回来了。”
屋里没有答应。彭亮说:
“古富,你回去,你回去。我在这里靠一下。”
彭亮靠壁板坐着。古富见了,说:
“到屋了,还是回屋里。”
“你别管我,回去。二花会不放心的。”
屋外没有了声音,雪春走出,倚在门边,望着丈夫,在揩着泪,眼神里有种既怨又恨,又愁起了这个家。
走去,蹲在彭亮身边,看着他,有的恨,立即不存在了,心疼地把彭亮的右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自言自语道:
“去常古城背粮,有什么事,你又醉成了这样?是见了王绍箫,高兴地醉了?走了几十里路,你累了,也饿了。你睡在这儿,我不能不管你。你是我男人,我忍心吗?这个家需要你,你不得糊涂呀,彭亮!”
雪春望着丈夫,手越握越紧,簌簌地掉着泪,将头靠在了丈夫的手上。
“酒鬼,我是酒鬼。李贵,你怎么闭眼睛了,你成了鬼?我也是鬼,我是酒鬼!”
彭亮吼一声,挣脱了雪春握他的手。雪春 怀疑他是在呓语,还是悲泣地絮叨。彭亮突然看了雪春一眼。
“彭亮,”雪春唤他一声,彭亮哀伤地说:
“我不想见谁,不想见任何人。”
此时,雪春再已控制不住自己,扑在了彭亮身上。彭亮抱住了妻子,双眼紧闭,将头靠在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