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坳上周玉菡和嫂子彭贵珍背着行李,看着从身后挑着行李走上来的哥哥周成光和宋德辉。他们站在了一起。远眺前方,山头如林,新春第一缕阳光洒遍那里,乡亲们送她出村时的情景又在眼前;想着他们站在村口,送他们离开周家寨,有着说不完的嘱咐。
“玉菡,“贵珍唤她一声说,”你终于回城来了。”玉菡 的脸上还有着对那里的感激之意回头对他们看去说:
“回城了!回城了!”宋德辉说:
“走,我们进城去。”
周玉菡他们下了南山坳,开始有人认识出现了她,与她招呼着,站在一起寒暄、问候着,然后,目送玉菡去赶前面的贵珍他们。
王绍箫、向朝花路过街上,王绍箫瞧见了前面的玉菡,看了一会,确定是她后,转身跑上前几步喊道:
“玉菡姐,玉菡姐,”玉菡听到喊声,她停住了脚步,惊喜地喊道:
“王绍箫,”
他们见了面,在寒暄着。向朝花从后面走来,玉菡唤了她一声,朝花应了她。玉菡说:
“王鸣高中毕业了吗?王莉已是大姑娘了?”
“都是年青人了。王鸣快高中毕业了。”
王绍箫有些自豪地说,玉菡看着朝花道:
“朝花,你是越来越年轻了,你一人走在街上,我还不敢喊你。你身上这件新衣服,这花纹真好看,穿的像个姑娘嘎。”朝花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
“做姑娘时,没得这么件花衣服穿。我在屋里还算快活,一天只认到队上做工,婆婆身子骨硬着哩,家务事她做了一大半。”
“喔,绍箫,你娘身体健康,你们的日子过得更满意了。”王绍箫点着头说:
“玉菡姐,雪春已在生产队上工了,彭亮被招回了服装厂,杨炳江大叔全家都回了城,你一人,落了后。”
周玉菡得知他们的消息后说,欢喜地说:
“原来他们已回了城。我得到了回城的通知,要我娘和我同来常古城,她不肯,要我陪他们到周家寨过年,今天大年初三,我动身回城了。”他们是了这一阵,王绍箫想起了什么,他说:
“我忘了告诉你,听说湘琴湘蓉都来了常古城,我是听人说的,还没有见到她们。”
向朝花接上话道:
“听说杨湘琴,她丈夫不在世了,我只是听说,到时候你见到了她会晓得的。”
玉菡诧异地在那里想着朝花的话,王绍箫与她道别,他走了几步,回头见玉菡还怔
在那儿,然后才离开。望着玉菡远去的背影,王绍箫轻声在说:几年不见,她的身影还是那么匆忙、稳健,这日子没有改变她,真希望看到她忙的有滋味有趣味;为儿为女 ;为所想要的一切奔忙。她却为许涛海,不畏惧寂寞的守候。唉!晓得她下放的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回见到下放回城的人,从他们的笑容里,看到他们回城的愿望是多么的心切。那心情,有了重新再被常古城认可的喜悦。我们留在城里的人,真想对他们说,这几年来,你们承担了特殊使命,回城就是空空如也,回来了也是笑容满面的。回来了都是好的。
向朝花见王绍箫站着不走,对他看了一眼,两人走去了前面。
周玉菡上了自家的石阶,站在坪场上,哥嫂和宋德辉都在看着她。玉菡从脖子上取下钥匙,他们看到钥匙还是白亮亮的,到了门边,她在锁上拍打着,转头对大家笑了笑。开锁,打不开。成光从玉菡手里拿过钥匙,拧了几下,拧歪了,还是打不开。宋德辉找来了一根木棒,几下砸烂了锁,门开了。玉菡进了屋里,看着堂屋里的家什积满了灰尘,她站在那儿愣着。宋德辉从灶房抱了些柴,蹲在火坑 边,顺便唤了一声:
“玉菡,”
宋德辉从荷包里取出火柴“嚓”地一下,火坑来燃起了火苗。看着火坑燃起的柴火,玉菡真正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回了常古城。
李雪春很快知道了周玉菡回城的消息,她来到了杨炳江屋里,见到湘琴在洗脸,原来田志清他们才从田家坳回到常古城。雪春说:
“玉菡姐回城了。”湘琴马上欢喜起来,说:
“你见到了她?”
“在街上,我碰见了向望笑,说王绍箫告诉他,见到了玉菡姐。”
湘琴挂上洗脸帕,对屋里的说了声:
“你们打后,和雪春去玉菡屋里。”
杨湘琴在路上和雪春说起了田家坳,雪春见到她面露着忧愁,雪春一边叹息着。到了玉菡的坪场上,湘琴大喊一声:
“玉菡,”
她俩同时看到玉菡站在了门内,在朝他们笑着。玉菡走出,三人在坪场上把手握在一起,相互瞧着,笑声中,他们揩着泪。
进了堂屋,与堂屋里的人打了招呼。玉菡唤她俩在火坑边烤火。见贵珍在房里打扫,她俩动起了手到处收拾着。玉菡不让她俩干活,湘琴却把玉菡牵到了火坑边,让她烤火说:
“走了几十里路,你歇一歇。你今天回城,让我和雪春得了个惊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惊喜?”玉菡故意说,“你们有许涛海的消息了?”
“这么大个天地,少讲也有百家姓呀,你只认得姓许的。”宋德辉和成光在进进出出,听到后,在不停地笑着。玉菡说:
“那你呢?肯改龙姓?”湘琴住了手里的活,对玉菡看去,然后将头抬起不做声了。雪春插话道:
“湘琴姐很快要姓田了。”雪春嘴快,倒出了玉菡和田志清的关系。
“田志清?”
周玉菡怀疑地看着湘琴,湘琴扯了扯雪春的衣服,一面对玉菡笑去道: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有指明是田志清噢。”
“是的,是田家坳从前那个。”雪春做着事,没有在乎湘琴的暗示,老老实实地说。
“田家坳的那个是我,怎么,我人还没有进屋,已成了你们三个的新闻?”
田志清出现在门口,堂屋的人都看向他。身后的湘蓉与玉菡搭上了话,他俩与厨房的人见面后,回到了堂屋,湘蓉和她们一起打扫起来。田志清坐在火坑边瞧着玉菡回城的两担行李,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湘琴发话了,她说:
“哎,田志清你不要坐在那儿呜呼唉嗟的,不要把我们看得那么弱势噢。”
“你们三个只是头发长些,你们的厉害胜过男人。”然后,对玉菡说,“刚回城,有一种收拾的,我也来帮忙。”湘琴跟着说道:
“你烤火,这事,还是女人做好。”
“现在怎么会说体贴人的话了?可惜现在才懂事。”
雪春的话惹笑了大家,湘蓉没有插话,看着志清在整理火坑里的残柴,得雪春帮腔,笑得很是开心。玉菡说:
“有那么来帮忙,我心里高兴着。刚进屋,看着这些叮叮当当落满灰尘,说不出那种感觉;再想到得回城了,这安慰又稳住了我的心。哎呀,我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田志清发现,周玉菡在他进屋时,这阵,是放开了心怀。他问起了玉菡下放的日子,玉菡边做边在说着,当说起她往山洞里跑去的那段 经历时,停住了手里的活,脑海里出现了自己跑去川洞的时候:
宋德辉追上了玉菡,在后面喊了一声道:
“玉菡,你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往上爬,难道你真的要到那川洞里去过日子?”
玉菡站住了,没有看宋德辉说:
“逃,我早有这个想法了。继文死了,发武也逃了,不让我过人的日子,与山为伴,一个人去过。”
玉菡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宋德辉坦白地说:
“我没有跟踪你。我去公社开会,散会后,去了一趟从前战友的屋里,才回周家寨的。看见你往穿洞那里跑,我吓着了,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玉菡,冬菊是说了那些不是人的话,你莫记恨她。”
“让我感到耻辱的不是那些流言蜚语,我想的是如何摆脱挨斗。”
“面对眼前,我起不到一点作用。谁不知道,我们是一寨人,你是一个老师。跟你安的那些身份从哪里来的?我担心你会有绝望的念头,怎么也没有想到,继文他自杀了,没有想到你会用逃解脱。”
“德辉,我不能死!更不能不清不白地死去。现在,我不是为谁活;我要为自己的清白活着,为自己活着。有一天,大家会知道,我是一个普通女人,没有什么特殊身份。所以,生命在,希望在。许涛海不出现,我不会甘心地闭上眼睛。你不要跟着我,我还要往前走。”
说话时,玉菡往前跑去。宋德辉看到 穿过这片树林,上面已见洞口周围的崖壁。他快步上前,握住了玉菡的手道:
“玉菡,听我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看看周围山险壁陡,你还往上面跑什么?”
玉菡这才看到高大林立的树身,黑压压的包围着他们,周成光他们没有找到这里来,他会多焦急。玉菡不听自己劝阻,宋德辉急的不禁簌簌落泪。玉菡却说:
“顾不了这么多,我要逃,要逃!”周玉菡,一把甩开宋德辉,他再一回抓住了玉菡的手,唤道:
“玉菡,玉菡,你既然要去穿洞那里 ,我宋德辉什么目的 都没有,没有情欲,没有冲动,我仅有一颗心和一份男人的胆陪你,只想让你感到身边还有一个人跟你做伴,向你保证,我拿良心和你在一起。”
德辉在说话时,玉菡站住,她愣了一阵,双手捂住了脸,然后蹲下。德辉走近说:
“玉菡,你想哭,你靠在我背上。”
德辉蹲下,他坐在了地上,玉菡顺势将背靠在了德辉的背上,仰头嚎啕起来。这阵,森林里有了人的哭泣。
周玉菡和宋德辉在穿洞里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拂晓,宋德辉从洞外走来,朝洞旁边指去,对坐在洞边的玉菡交待着,他下了山。
周玉菡看着洞对面的山顶被霞染透,大自然早晨的景象尽在眼里,顿时舒畅开来:周围多宁静;身处其中,正是所向望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天堂。何不在洞里搭一处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