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无论有多明亮,一阵风吹过就能感到丝丝寒意。
一架银白色的飞机轰隆隆地穿过,在稀薄的云层上划出了一条白丝带般的弧线。近一点,那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围成一个圆弧状,形象极似莲花,因而得名莲花山。盆地中央有几个参差错落的村窝,一条条黄色的泥路在群山中像一道道伤疤。看看韩峰山——莲花山脉的其中一条山脉,巍峨高百尺。人站在顶峰,往远处望去,一览无余。
小徐现在独自一人站在韩峰顶,嘴里嘟囔着:“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盆地中两处稀稀落落的瓦舍不就是旱窝和水窝吗?离旱窝不到一寸的地方,那是一座灰不溜秋的小山头。为了这座小小山头上的桉树,他倾注了大量的心血,遗憾的是李晨凯否决了他的方案。为了几棵树费尽周折,他黯然神伤。别以为他是个“知识渊博”的大老板,就没有怀疑自我的时候,他比谁都感伤。“值得吗?”他问自己。如此不起眼的东西,在地图上根本指不出它的位置。
世界太大了,大到人无法估量它的面积,对他来说,世界是小的,他只生活在金钱、利益和报复的夹缝中。
他缓缓向山麓走去,只身一人到了桉树林。他感慨说:“这桉树生长得真快,直溜溜,插入云天。”他又惊讶于偌大的桉树林被管理得条条有理。
一阵风从山谷吹来,一排排桉树朝着山顶方向倾倒,好像千军万马披上戎装直赴沙场。一片叶子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缓缓而下,停留在小徐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另一个山头,一辆车启动引擎。听排气管破裂的声音,这是辆拉货的大卡车。大卡车?卡车来这里干什么?隔着几个山头,小徐清楚地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那十个蜂橱放在这边吗?”
“不能朝一个方向摆。”
这不就是张锦元和罗阿兰的声音吗?小徐由不得想太多,绕过三岔路口,穿过绿中泛黄的竹海。
“呦,这不是徐老板吗?”张锦元停下手中的活,摘掉面具和手套,上前来先给小徐一根烟,顺手在裤兜里搜寻出打火机。
“我说是谁啊?原来是锦元兄。”小徐吐出一圈烟,继续说:“这是干啥?”
张锦元一脸歉然:“实在不好意思,大老板来了我都不知道,光顾着自家的东西。”罗阿兰停歇下来与小徐搭讪两句,小徐招招手说继续忙。
“唉!”张锦元叹了一口气,小徐就知道里面肯定有文章,他竖起两只耳朵张听。“本来嘛,我们家向村里承包这片林子的期限是三十年,现在再过一个月就到期了,所以我们只好先把东西搬走,免得到时候政府来人了,催着咱们搬是吧?”
“哦,这个山头是你家承包的?”小徐惊异地问,白色的烟灰长长的悬挂在嘴边。
张锦元抽动眼皮向小徐介绍说:“从你身后这个山头下来到我家那个山头,就是我家的承包的,其他几个山头是别人的。”
小徐问:“那种桉树的那几个山头呢?”
张锦元解释说:“种桉树的面积很广,很多人都有份,铁生哥占最大面积,还有老刘、驼背浪,水窝人也有份……”
小徐呆呆立在那儿,烟头的火星直逼嘴角。他抽出烟头,往地下一扔,用他那明晃晃的皮鞋尖来回旋转踩。他说:“这韩锋山脚下的所有山头都是村里统一向政府承包的,政府让各家各户打理,是不是所有人承包的期限都是三十年?”
张锦元点头,没有想到小徐会对此感兴趣:“当时是会议投票决定的,不过这是老一辈人的事情,我们当时顶多也就十来岁……我们两窝子原来是同一个生产队,我爸他是生产队队长,大家都信任他,就叫他在合同上签字画押,再由他划分山头给各家各户。我爸死的时候,合同书差点拿去火化。”
“有林权证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在村委书记那里吧!”
“锦元兄,你把合同书拿给我看看。”小徐心思盘算着鬼点子。
“成啊,回家喝茶吧!阿兰,我跟徐老板回家喝茶。”张锦元向正在忙活的罗阿兰喊。
“你快点回来,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下雨了我们的车就开不出这黄泥路了。”罗阿兰提醒他。
果然小徐看到了泛黄的合同书——一张六十四开的黄纸上清清楚楚标明承包的有效期限。眼下还有三个星期就到12月了,意思就是说11月一过,这所有的山头都得按照新承包政策实行,进一步说林子里的所有权都得转让。小徐嬉皮笑脸问:“只有这一张合同书吗?”
张锦元“啊”一声不明白小徐在说什么。
小徐解释说没什么。小徐自言自语:“村主任……老铁……”好像在想什么东西。
“老铁连任好几届村委。”
小徐二话不说,拔腿往外走。
张锦元问:“这么急去哪哩?茶都没喝。”
小徐停住脚步,回来喝了一口茶:“我啊,得感谢你呀,锦元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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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锦元满脸迷惑:这小徐是哪门子筋坏掉了吧,喝一口茶就说感谢?
老铁这几年他一直以村委主任的身份为村民们谋福利,同时也为自己赚取了利益。他头发虽然白了许多,却梳得光鲜明亮,一个苍蝇都休想在他头上停留半会儿。不过他好像声音更加沙哑了;妈呀,听了心里怪憋屈的。
老铁没有想到今天的西北风把小徐吹来了,而且还吹来了一大笔钱。
小徐叙叙与老铁一丘之貉的交情后,不容分说,先从黑色西服里取出一张支票。
丢了三魂七魄的老铁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支票,接着口中艰难吐出几个字眼:“这是啥意思?”
“老铁啊,我想你给我办个事,你要是能帮我办了,这十万就是你的。”
十万?老铁干一辈子村委主任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他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
小徐说:“你是非帮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