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师兄一说,就看到木案上的饭菜了。
韭黄炒鸡蛋,土豆猪肉...这...
“师兄这,都是我...是我爱吃的。你自己...”
正是,这些菜肴在大草原上可是没有的,即便是在南方生活许久,家常菜也常吃。
但对于特别的海鲜,蛤蜊一类的,莫涵煦愣是吃不来。
会以慕和莫涵煦相处甚久,几乎顿顿都是一起吃,对于他的口味,且说不上百分之百熟知,可百分之八九十皆是知晓的。
这份小小的蛤蜊炒香葱,定然是师兄特地嘱托店家,烧给自己吃的。
因会国边界靠海,普通海鲜在王室倒也算不上珍贵食材,幼时会以慕几乎是几日就吃一顿蛤蜊,调皮藏过蛤蜊的壳在宫廷院的花盆里,被母亲大骂过。
之后当了寻嗣修士,四处办案搜寻线索,吃的也就少了。
他闲碎时光与莫涵煦说的话那么多,自己恐怕都忘了。
喜爱吃蛤蜊,是常常动不动就提起的美食,莫涵煦听他说过两次就牢记了。
“你喜欢的比较好记,想不出别的,就随意点了。”莫涵煦咽下猪肉,淡然道。
谁会不心知肚明,分明不吃的东西出现在面前,正是给对坐的人点的。随意话中说的,实则是特意点的。
会以慕不再多问,把那盘冒着热气的菜肴往自己移了移,土豆炒猪肉朝师兄那挪挪。
两个人是真的肚子饿了,本来“先吃饭”的话,多半是耳旁风,吃饭之余就没有不说上几句话的。
可今晚是真的安静地吃着一顿,夹菜吃饭,毫无多言。
不久,空盘在面前,便是对视相笑,眼底的满足都瞧在心里。
会以慕又问了一遍:“师兄,有了爱人,到底是何种感觉?”
前刻一听就是气话,把爱人与亲情共高低。师弟这会是好好思索后说的话了。
爱人坐在对面,正灼灼地求着答案。莫涵煦实在太想现在就告诉他,就是我对你的如何如何。但,师弟的眼底除了疑问,并无他样的情绪。
和那日为他擦药一般,望着莫涵煦。那块脸上的红肿早好了,一想到莫名地疼将起来,知晓是心中作怪,却真切地痛着。
连着骨肉,心亦跟着疼。
“师兄上次你说你有喜欢的仙子。妹妹今日也跟我说,以后想要一直与安郎一块,遇任何事都同甘共苦。到如今这个年纪了,读了那么多话本,怎么...”
会以慕哀叹处境,且是真好奇,到底为何?
莫涵煦思考一会,道:“酸甜苦辣皆是连通,爱至深处,乃是忘我。满心满目,满是他之身影,挥之不去,散之不得。”
要是能散去,提到此话,也不至于暗自笑将自己痴情。痴痴相恋,百转千回,留在心头,怕是言说。
不合时宜,不合身份,摸不着他者之爱,求之不得,求之何得。
“挥之不去,散之不得,这不就是你嘛,师兄!”会以慕重复他说的语句,稍加思索,答的话语惊为天人。
惊得某人猛眨眼睛,好在会以慕说这话是斜坐着的。
爱人说自己就是爱人,不是玩笑的话,这该!!
原来会以慕还没说完:“可只是想黏着,会担心安危,也是所爱吗?那与亲人有何具体区别呢?”
“你真想知道?”
莫涵煦佯装淡定,回问。
师弟不假思索立刻回答:“妹妹都找到话本里说的今生挚爱了,我一个做哥哥的,要是碰到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当然要知道了。”
只是这事真要一字一句去说,估计世上无人能真正说出。每人爱人之法不一,与人相爱之情不同。有人是后知后觉,有人是瞬间情感,还有的是慢慢生成。
若说明白的一刻,是豁然开朗。那并非他人点拨,是碰到注定之人自然开窍。
“所爱,是想一生一世,都要相守的人。有难为他担,有福他为先。黏着并非一时,而是想要永远,便是到气息所停,”莫涵煦字字道,“为他安危,拼尽性命,也当护他周全。”
会以慕道:“这般可是要思索好久,爱人会这样执着,倒很像英雄作风。”
师兄被他逗笑了,总结属实到位,爱人可不就是为那人逞英雄。“你别瞎想了,遇到自然就明白了。早些休息,不然明日午时,估计又起不来。”
“哦...知道。师兄,你知不知道这种关于话本的故事啊,往往都比什么案子什么的好玩很多,就是...”会以慕想赖些时间,虽是常常用的伎俩了,但他自个觉得是百回经用。
莫涵煦打断他:“那你要不留在会国陪妹妹,还能多看几本新出的话本,怎么样?”
“莫涵煦!”会以慕把鞋子扔向站着洗脸的莫涵煦,人没砸着,落在地上摇晃几下。
“会以慕,你要真不想睡觉,就帮我把空盘送到楼下去。”莫涵煦头都没回,继续慢悠悠地洗脸,末了还给会以慕安排差事。
会以慕心知这是莫涵煦唬他的话语,仍是要和他生气。要真是留在会国,他说不定被大哥招回宫里,或者是被师父叫回山上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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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或是每天看着妹妹和安落琼,担心妹妹,又看妹妹满目灼灼皆是她的安郎。
任何可能,都没有去陈国来的痛快。和师兄一起,别提多宽心了。要说是何种宽心,会以慕能列举一大堆。
他朝师兄背影望去,端起盘子开门出了去。
今日是真的要早些睡觉。会以慕太清楚叶宅奇案的困难之处,明日必须动身去陈国地界,不能让贼人有机会先行。
药草味浓郁漫屋,雾柔烧好的第二味药材将要熟了。现世躺在床铺上的安落琼,已经整整陷入回忆三四日了。
几日不吃东西,回忆自然受损,加上安落琼自身魂灵突然躁动不安,不想继续的意图。雾柔在她额间滴上一滴花露,运进内力,抽起入体的他人魂魄,催其安宁。
安落琼醒了过来:“会雨新,你身子好些了吗?”
她一时间恍惚,再开口,说的是:“师兄,我们不坐马车去?”
魂灵刚刚回到现世,本会有些意识错乱,面前事务也从清碧客栈慢慢变回茅草房。
鼻尖灌入甜而又苦的药味,她看到了慈眉善目的哈思颖端着一碗药,朝她道:“安姑娘,可还好。”
她重新闭上眼睛,前面还能看见会雨新的,就在前一刻,姑娘躺在床榻上,轻声笑语。她还握着她的手,为她煎药。
“我看见她了,再让我瞧瞧她..就再一眼...还没瞧够...还没和她多说点话...”泪珠攒了许久,停不住地滑落,汇成水痕,汩汩向外。
只有黑乎一片,什么都转瞬即逝。
失落的安落琼睁开眼,放声大哭起来,那份痛哑在喉中,连着哭声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