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代雕王,降临天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为民除害。
那困符中的人张牙舞爪,却因困符本就和外界隔绝,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会雨新走过去,平静道:“罪人莫瑾瑜为自身私欲,召集党羽,置小芗子民于不顾,甚至殃及会国百姓,罪该万死,不得超生。罪人龙紫鸳,不满派中规定,下山后本跟随夫君为会国效力,却投奸叛国,拿‘紫尾’名号于世间肆意杀掠,剥夺自由,困符中渡过余生。”
“罪人苏灵挥,你的错念造就了十一年前与今日的祸乱,现如今你还占据他人身体,蚕食他人魂灵,永生永世不可回到世间。”
她都一一亲自说罢,站在困符面前,挥手解了他们嘴上的符咒。
“你们生来为世间的儿女,我作为雕王,允准你们在受罚前说最后之语。”
莫瑾瑜难以相信会雨新就是雕王的事实,他盯着她,满心满眼皆是困惑与仇恨。他恨当年居然没有把她杀透,居然就在今日大事将近之时,是她出来搅局。
而他一生最嗤之以鼻的雕王,居然将他困在几寸之地,使他动弹不得,疼痛难忍。会雨新平淡地望着他,对他愤怒的情绪丝毫没有任何波澜。
莫瑾瑜嗤笑道:“想说什么?凭你来给我说话的机会?可笑不可笑。当年盛典,我就该把你杀的干净,什么都不给你剩的才好。”
一语毕,符咒生效,任由莫瑾瑜再怎么说,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见了。不仅是听不见,他的身体融化在那小寸地,仿佛剧烈燃烧的蜡油,一点点被困符所腐蚀。
会雨新微微蹙眉,目视着他慢慢消失。母亲当年想让她经历的苦,莫瑾瑜给了她最后一苦,让她与挚爱与至亲阴阳两隔。
也使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活在世上真正的使命。这便是,世间万物各有选择,亦是各有命数。
莫瑾瑜从生下来便以为自己是这天下之王,他有情爱,却因联姻无法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他有亲情,却因莫也汗要培养他独自的能力,让他和母亲分居;他有友情,却是父亲亲手送走了他最好的兄弟,说也是为他好。
终于,他谁也不信了。他发现,世上当王,不能一直忍气吞声,他想要往上走,就必须要牺牲他人,就像他父亲教他的一样。
他融化在困符中,丝毫没有任何懊悔之心。
周围的百姓和动物们安静地注视着他的消逝,待他完全融化,全都忍不住高声欢呼。
下一位罪人是龙紫鸳,她低着头,一直沉默不语,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又逼迫自己吞了回去。
“我想,你心里有很想见的人。”
此话刚落,会雨新的身后走出一个人,在大家惊讶之中,仙修们和莫涵煦与会以慕认出了此人。
秦漪涟。
她全身上下穿着黑色,面上有拖于地面的黑纱,后边露出的赤色狐狸尾摇晃着,慢慢朝困符走来。
只此一瞬,龙紫鸳如孩童一般哭泣起来,重重跪在地上。
“师父...”龙紫鸳唤道。
她当年是师父从竹林里捡回来的,那年冬天,她去给亡故的父母上坟,不料大雪漫天,一个不留神便摔了一跤,疼的起不来身。天色晚了,她害怕,又疼又冷,吓的大哭起来,硬生生给哭没了力气。
若不是师父,她估计早就冻死在那场大雪中了。所以,上山后,龙紫鸳刻苦练功,把弭迩山当作自己的家,每日都是最早起,最晚睡,还总是帮师父处理很多杂事。
如果不是被划破黑纱,她定还在旖萱派做着首徒之位,壮大旖萱派势力,帮助更多的女子。
偏偏,心高气傲的龙紫鸳从未预想过会没了黑纱,被迫下山。但命运就是如此,她真就遇到了此事。
对李映辉,她不恨他,却也不喜欢。但下山后,觉得嫁给他也好,至少在世间有立足之地,不用自己辛劳讨生活。于是龙紫鸳就这样嫁给了他。
恰恰是此段姻缘,让她更加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结婚没多久,她便请求夫君让她能为会国效力,会宸看在臣子的面子上也答应了他。
龙紫鸳得了个武官的闲职,虽有官位却无实权,总是只能待在军营里随意看看,随后回家纺织喂鸡。日复一日,她并未真正有被重用。一身武艺无处可往,还常常会在军营里被指挥去做许多杂活。龙紫鸳活的很愁闷。
她也想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就像在旖萱派一样,是人人敬仰的大师姐。欲望在心中蔓延,却无处可说。龙紫鸳又做不到离家走人,远走高飞,她满心满眼就是想着有伯乐能看重她,重用于她,助她一臂之力。
待她有一天出城打猎,当时是为了给家里改善伙食,更是能够练习自己的箭术。想起来都是心酸,本应该有专门的靶子练习箭术,却无奈只能靠这种办法维持武功。
而在山林里,她碰到了莫瑾瑜。莫瑾瑜愿意带着她做事,并告诉她,若是做的好之后还能在江湖上有一记名号。
小主,
莫瑾瑜当初找她为的就是能够给会国安插眼线,那时的龙紫鸳本就是心如死灰,有人提拔,便随之去了。即使一开始觉得奇怪,但久而久之,相应得到好处后,她便真正忠心于莫瑾瑜。
可她也逐渐忘却了,曾经自己是有多么希望成为助人为乐的女修。她怨恨这世道,却走了伤害他人,骗得功名的路。
终究是背离了自身。
“紫鸳,我不是你师父了。”秦漪涟摇头回道。她示意会雨新执行惩罚,随之转身而去。现下晴空万里,可对龙紫鸳而言,此刻乃是晴天霹雳。
她后半辈子都将困在这个小小的困符中,赎她所犯下的所有罪行。没有办法,也没有权利去挽救曾经那杀人无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