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商埠通航方兴未艾的徐家湾镇一下子进入了两个日本人的帮会和公馆,这两个帮会公馆人数众多,不下一二百人。
于是镇子里头出现大量的日本浪人和武士,到处叫嚣,满旯里钻,闹得人心惶惶,似乎有一场大谋划正在酝酿中。
而且徐家湾正对着的大海上出现两个白点子停搁在那里,镇上的守备军吓得进入紧急军事防御状态。
有商船从海上回来说那是日本人的两艘军舰。
徐家湾镇本是个依山而上的城镇,因地势太陡,很多路拉车跑马都难走,上面的居民起居营生的物资往往得依靠人力挑担上下,包括那些行走不便或不愿体力过度的人上下都要人力来抬。
百年前镇子上就出现了一个叫挑帮的帮会,这个帮会几乎召集了全城镇所有从事担抬的担抬工,包括码头和船渡的挑担苦力,这个帮会的存在为的是有组织势力的拢络资源,有序划片区,均匀分派苦力,避免了行业内斗恶性竞争,也避免了行业外雇头的欺压。
由于帮会向苦力的抽头合理,帮主又是个侠气仗义的年轻人,所以这个帮会很得苦力的拥护和依靠。
曾经镇上带有黑恶势力的商会组织,因为要动挑帮的利益重伤其挑担工,遭到领头叫花二的年轻人召集数百人揭杆而来围攻其商会打砸其酒楼戏院,逼使商会带头人主动和谈赔偿,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徐家失势后,也得益于码头商贸的发展,挑帮几年间便壮大起来。
这天早上,一艘商船和数支渔船停靠在徐家湾最大的码头卸货下渔,码头的装卸工不是挑帮的势力范围,但卸在码头的货得送到货主手上,这就是挑帮的份内事了,这时候一帮年青力壮的挑担苦力围坐在一堆货物跟前,等着码头管事的过来给各种货物标注好地址商号或人名就可以开工。
苦力哥们当中为首的正是那身材偏瘦肌骨精奇眉清目秀却透着股子刚勇之气的花二,他是家里第二子,帮会上辈分的人习惯叫二弟,江湖上人喜欢叫花二,打小就给家里送去福建少林寺做俗家弟子,是个习武奇才,学得一身好本事,后来在上海一镖局撑过几年旗,趟过几年江湖,好勇斗狠是出了名的,年少气盛嘛,但为人也很低调,这不,一大早就出来挑担子来了。
十几个人围作一堆说起昨天日本浪人在镇上闹事的事,其中一个腰肥膀大圆头鼓眼的汉子比划着手道:“那时刘黑仔拉了辆空板车上高处吴记染坊拉染布,到得横四巷遇上几个东洋瘪三,他们拦住黑仔的车,有两个站到板车上抱着胸高处瞅着刘黑要他拉一程呢,你们说有这么欺凌人的么,旁边两个还不停叽里呱啦叫着从腰带处欲抽剑要劈黑仔,意思肯定是催他赶紧拉的干活,那黑仔平时闷葫芦一个,别看他少言寡语的,最受不了别人欺负他,存心就要给几个日本仔好看,拉到四巷最高处西施豆腐作坊门前,黑仔转身将车一个后推,转身就跑一个拐弯不见了人影,哈哈。”
一帮人也跟着笑,待那汉子继续说道:“那时我挑着两坛酒赶路上,看那板车从高处直往下冲来,两瘪三在上面跳也不是站也站不住吓得鬼叫,直到板车儿撞到一户人家门口边的泰山石上,板车眼人一起翻了个,摔得两浪人真是半晌动弹不了,另两个追不着刘黑的回过来骂骂咧咧的,见人就要打,我那时要不赶着送酒给人家办白事,可真要跟他们比划比划,我看这事没完,东洋人要知道我们干担抬的是有伙的,没准那天就上门找茬。”
“怕他个鸟!”花二的眼神好像那么轻易就透出股凶光,跟他上一秒的神色完全对不上劲。“在上海我就差点没打死一个,就为这事在我二叔的镖局呆不住了才回来的。”
“你们说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东洋鬼子在咱小地方是干嘛的呢?”一个上了些年纪皮肤古铜色光着上身肩头搭条汗巾抽着支水烟筒的男人抬起头来喷出口烟看向天空:“我家那条养了十一年的老母狗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整天就在院子里刨那个坑,刨得快能把我埋了,见我回来就扯我去看那坑,不住跟我呜咽低哀,那意思好像是说跟我来吧跟我来吧。”
男人说着把手上水烟筒往地上一戳,脸色由悲而怒:“他妈的气得我昨晚两柴刀把它砍翻在那坑边跟着架柴烧水退毛开膛破肚都收拾好了凉着呢,今傍晚收活大伙一个没落下全上家里吃狗肉去!”
一句话由悲转喜惹得一帮子又怒又笑,花二却是目光越过海面望着远处浮搁在海上的两个白点子,对他的伙记们说:“你们都知道那两白点子是什么了吗?”
“日本人的军舰,听守备团的国军说的,打那桑叶酒栈的日本人被杀死在周家院落外面的狭巷口,不出两天就见那两白点子搁在海上了,可它就不靠过来,两魑魅似的瞅着咱徐家湾呢。”一伙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