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我让他这下就去跟下面那些他守着的魂呆一块儿,要不他就老老实实跟咱们呆一块儿。”马阿六拿起桌上半瓶白酒往嘴里倒了一口。
“阿鬼的事我负责去说通他。”徐三晚抢过老六的酒瓶也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苦着脸道:“我他娘觉得窝火的是,才刚刚安顿下一容身处就遭到危险逼来,这些日子换了几处窝了。”
“咱们这一小股子力量,要跟鬼子抗争是避免不了东躲西藏的吧。”坐一旁的一个男人说。
“这回身边还多了个小娃娃呢。”那边偷听他们说话的贼精顶着拐杖移过来,嘻笑地道:“小娃娃,你莫要哭哦,一哭小鬼子就跟着过来呐。”
徐三晚抬起头瞪着贼精。“你这贼油子,手上拿根大木棍儿,咋不去给洋大夫帮忙搅匀了这缸子水,整天啥事不干,就知道装死寻活。”
“是是。”贼精赶紧向徐三晚一个躬身,转身去把拐杖伸进马丁搅着的一缸子石灰水里埋力的搅拌起来。
“呵,早应该这样干了嘛,早就该给这屋子里四处泼上消菌液的,看着到处的蛇虫鼠蚁,我是有多担心你们的健康。”马丁抬着棍子看着这边的人。
门外一辆搁着的人力车上躺着休息的汉子这下撑起半个身子看着马丁。“要我说你洋大人就别瞎忙活了,看那儿有好吃好住的赶紧动身,别跟着咱们遭了枪子,没人送你回家的,你就是这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
这话让洋大人一下情绪低落到极点,他看看眼前的人,又看看大屋的高处,显是有所留恋。
马阿六瞪了马丁一眼,转头对徐三晚说:“眼下着急的是不是该把你婆娘娃儿寻个安全的地儿去,躲这屋里要出了事,可就,,,,”
“我还是那句话,去那儿都没我身边安全,你们就甭担心了。”徐三晚赌气的咽下一口白酒。
这时,大屋院通往外面的门弄里跑进来一拉车的汉子,穿过房子围绕的空地,向他们这边的屋子门口过来。
“去徐家湾的陆路水路山路都让鬼子和伪军给封住了。”车夫丢下车子跑进门里就说:“两头的人都不得走动了,这回湾镇的鬼子真是闹了瘟疫。”
“看来咱们得加快行动,趁鬼子还没把阵脚调整过来,今晚就回徐家湾去救人。”徐三晚一脸凛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怕鬼子大面积感染起来,会从别处调军队过去,得马上集齐人手,天黑就行动。”马老六撂下饭碗站起来。
“能行动的人都在这屋子里了,除了江边船棚那里还有些个兄弟,你们想好怎么行动了么,别一行人出得城外就撞上日军。”坐在桌子跟前的一个面色沉稳的男人看着身边的人说,他是梁晃留下来的人当中带头的一个。
“这个可真是得想个办法出来。”徐三晚看了眼那边只管搅石灰水的贼精。
“哎,你,丢下手头的木头,过来一下,叫你呢,贼精儿。”徐三晚见贼精偷偷瞥他一眼,便对他喊道。
“啥事,管我好吃好宿的好哥们。”贼精柱着拐棍近过来。
“今晚咱就去端鬼子窝,预你一份子了。”马老六看着贼精。
“可我腿伤着呢,没好,什么也干不利索,别提打鬼子了。”贼精脸现悲意。
“大家伙信么,这人身上至少藏着十多块大洋,不信你们扒开他的脏衣服,扯出他腰肚子扎的绷带。”徐三晚指着贼精喊道,他有晚见到这人在天井的水井边擦身子时偷偷摸出过身上的银洋。
“是么。”面色沉稳的男人头一个坐不住的跳起来。“眼下费用紧巴巴的,你还敢藏着钱!”
见到一下三四个汉子朝他扑来,贼精扔开拐棍向门外蹬出去,大叫道:“这是我攒着回家娶媳妇的,我冒死从死人身上扒出来的,谁动我跟谁拼命。”
三个汉子追着贼精跑出门外的空地上,左拦右截的竟是没拿得住跑得贼快也贼机灵的他。
这时忽然听到一阵竹哨子声从屋院后方的河道那里传来,众人都紧了下神,外面空地上贼精给这一声扰了神志,被人扑到在地,都没了动作。
一个提着支中正步枪的青年从作坊的走弄里闪出来,对他们说:“水闸外面来了两支乌篷船,说是自己人,叫赶紧开闸的,我拿不准是不是。”
徐三晚这才想到平时守着河道水闸的金宝因腿上的伤和高飞还有周打轮留在了徐家湾的藏匿处。
他赶紧和马阿六跑过屋坊间去看来的是什么人。
来人竟是让徐三晚意想不到的是他大姐和伍峰,方华,身边还跟着几个他们的人。
“怎么一下全来了,有的没的都冒了出来。”走过屋坊间的阵年堆积品,走在前头的徐三晚不免兴奋的嚷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你二姐回来了?”跟在身后的徐行舟倒是脸色沉重。
“这个没估错的话,真是知道的。”跟在身边的马老六说:“但你们应该不知道的是,这小子昨晚夜当爹了,生了个小小子。”
“这不是早料到了么,我们跟大姐说了。”人群中的方华说,跟着叫起来。“在那儿呢,我去看看。”
这惹得大姐也跟着高兴的抬起脚来踹小弟屁股一脚。“你小子乐坏了吧,要放在往日家里添丁咱爹得搭戏台唱个三天三夜,可惜眼下这尘封腐朽的屋里光都见不到,你也不怕把娃儿闷坏了。”
在恩秀栖息的房子里,这些飘零的家里人短暂的欢乐起来,连几十年的家仆阿水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还嚷嚷着这当下能见到多年未见面的二姐多好啊,管她是杀人还是放火呢。
之后一帮子人坐在一个同样是木板钉住窗户暗沉的房间里,徐行舟对三晚说:“你二姐的事可不是杀人放火这么简单,虽说她是怀着家仇国恨怒火中烧了,但是投毒这事一旦控制不住蔓延出去,会伤及多少无辜。”
“战争之下谈无辜我认为有点枉然了,除非我们都放下手头的枪乖乖接受侵略者的淫威,那无辜就不会发生或者很少发生。”习惯了跟徐行舟顶扛的伍峰端着脸说道。
“无辜是你喜欢看到的么?是不是无辜在你眼里就那么无关重要了?”徐行舟看着伍峰。“什么时候你的心肠也变得跟刽子手一样?”
“没有的事,我一直都很自律自己的行为,但是在还击和抗争之下,我认为,,,,”
“得了吧你,顶扛就你能。”伍峰还想要往下说,给方华伸腿踢了一脚,他也觉得自己过份多言,便顺势收住了嘴。
“大姐,你别纠结这事了,都已经发生了,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知道徐风帆这事的。”徐三晚适当接过话来道。
“是捷克斯洛伐克的共和党通过共产国际联系到我们的,组织上找到我说你二姐在德捷边境的一个集中营和军事训练基地投放一种细菌型流感传染病源,毒倒了那里好多党卫军和德军,现在希特勒的盖世太保已经循线索找到了这里来,目的是要捉她回去救冶那里的感染者。”
“原来是这样,昨晚咱还纳闷为什么有洋鬼子出现拿住咱们要找她。”人堆处的马阿六愰悟过来道。
“我的天,上帝,那些人会经受怎样的痛苦和绝望。”参与旁听的同是德国人的马丁.莫勒发表自己的悲悯。
“要我说该!谁叫他们发动侵略,破坏人家的家园。”坐马丁旁边的唐妮说了句。
徐行舟看着她的小弟说:“知道吗,你二姐在那边已经成家,还有一个几岁的儿子,可是盖世太保逼死了她的丈夫和孩子,这才是她产生报复心理的最大因素。”
“这次她回来,可能是没见到家里一个人,以为我们都不在了,才要报复小鬼子的吧。”徐三晚淡淡说了句。
“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风帆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回来,直至我看了一封从捷克共和党人手上转过来的译信,我才知道我的小妹平生有着多么深重的思想灾难,她是一个生物学上有着天赋才能的人,却也是个被长期困逼在自己的思想幻觉里欲罢不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