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现在人还活着没?”朱元璋淡淡的问道。
“根据刚传来的线报,双方之间突然提到了关于李善长的事情,随后只听得行房里有胡轲的惨叫,剩下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老太监一五一十的汇报道。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慢一点,当心惊了圣驾。”看见自己手下人这副冒失的样子,老太监不由得训斥了一句。
“无妨,说说吧,诏狱里又出了什么事儿。”瞅见来人的模样,朱元璋知道这是负责传递诏狱信息的接头人。
“禀……禀陛下,李佑在诏狱里,撞墙自尽了。”接头人惊慌的说道。
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朱元璋再也坐不住,砰的一下便站起身来。
“去把毛骧给朕叫过来。”朱元璋语气虽然平淡,但谁都知道,这位皇帝陛下现在表现的越平静,就意味着他心里的怒火越盛。
不知道在刑房冰冷的地面上已经睡了多长时间,在第五六七八次被老王的鼾声吵醒之后,胡轲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小脾气,将自己手上的铁链子重重的砸在了铁制的栅栏上。
“咋了咋了?”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让方才还安稳梦周公的老王头瞬间惊醒。
“没咋,刚才一个耗子不小心撞门上了。”胡轲随口应付了一句。
“你小子放屁,谁家老鼠能捣鼓这么大的动静来,这是耗子成了精了还是你被打坏了头。”
胡轲这番根本经不起推敲的话,让本就因为睡梦被打扰而气愤的老王,此刻更加的愤怒。
见老王已经清醒了过来,胡轲也不顾这个家伙还在生气,自己两三步走过去便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老王面前的那张桌子上。
“我说王大哥,您到底有没有准信?咱俩可都在这儿处了一天了,您就是不想放过我和着也得把您自己给放过去不是。”
此刻刑房那个比胡轲牢房里略大的窗口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整个牢房只有豆大点的油灯在提供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光亮。
此刻墙上漆黑的窗户,已经和整个背景融为了一体。只有负责巡逻士兵经过此地时,手中火把投下的光影才能让人意识到那块儿还有个窗户在。
“你小子急个屁,老夫这平白无故因为你而加了个班都没说啥,你一个没几天活头的死囚,至于那么在乎这么点时间吗。”
老王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言语中所表达的意思却如同利刃一样,狠狠的戳进了胡轲的胸心窝子。
他本就和胡轲无亲无故,之前也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再加上这会儿刚从梦中被人惊醒,火气还没来得及消下去,也因此这说起话来,便连着最后一点对对方心情的顾虑都不管了。
这番话被胡轲听见之后,原本嬉笑着的表情瞬间凝固住,显然他是被这句话给震住了。
“王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太对了,正是因为我没几天活头了,这不才要好好的珍惜这剩下每一天的日子。”胡轲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轮到老王沉默了。
自己随口而言的一句话,最终以这种回旋镖的形式打回到自己身上,老王在诧异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生起了一份淡淡的伤感。
自洪武三年诏狱转交亲军都尉府后,他便一直在此任职。在这段时间里,他目睹了人间无数悲剧,自以为经历了这些,自己也能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然而,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哪有铁石般的心肠,又哪有真正能淡然面对世间万事的洒脱之心。
“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我曾跟随兄长征战,听军队中的千户说过,人终有一死,但死的方式不同。有些人死得重如泰山,有些人则轻如鸿毛。”
老王并非口齿伶俐之人,但为了安慰眼前这个聪明的青年,他还是将自己所知的一点学问倾囊相授。
尽管表达方式略显笨拙,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善意。
“人那句话叫,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王大哥,你看我现在这样的死法像是重于泰山的那种吗?我活这么大什么事儿都没干成,结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伯父的案子给株连了。”
对于老王这样朴实无华的安慰方式,胡轲心中明白对方是想开解自己,但在这种憋屈的情况下,他却无法说服自己。
“这句话是做你那样子解释的?这不太对吧。”老王的眉头因疑惑而皱起。
听完胡轲的话,他非但不觉得自己犯了错,反而对胡轲的解释提出质疑。
“那我倒想听听王大哥你对于这句话是如何理解的。”胡轲的好奇之心被对方那幅不敢相信的模样勾起。
“当着你这文化人的面儿,我还真有些紧张。一会儿我说出来的这点意思要是不妥,你可千万别当着老夫面取笑。”
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笑话,老王此时的语气也略显胆怯。
虽然他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也不认为读书的就是好人,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对知识的敬畏一直深埋在骨子里。
“王大哥你说便是了,横竖也就我一个人听,回头我就给拉到菜市口斩首去了,你也犯不着忌讳这话到底被谁给听去。”胡轲顺着老王的话回了一句。
“老夫虽然没读过书,但却觉得这句话不仅仅是你方才那一种解释,俺觉得这句话最重要的部分在于自己内心里的想法。一个人死的时候到底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那什么鸟的毛,这句话并不是由外界来议论的,而是你自己对人生的评价。假如你回首往事,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尽了心,那哪怕没有立下任何在旁人眼中了不起的功业,这样安安度过一生也是值得的。”老王认真地对胡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