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众人走远，陆霜见陆安依旧怔在原地，当即放下干柴，摘掉头巾，放下盘结的头发，碎步跑到近处的溪水边，将脸上涂抹的锅底灰擦洗掉。

重新来到陆安身前，陆霜的面容干净不少，眼神当中也多了一些熟悉的神采。

“小安啊，你现在长得真好，可比小时候要好看多了！你，你再好好看看，二姐我……我现在……还像不像小时候的模样？”

望着她那亲近中掺杂着拘谨、苦涩的熟悉姿态，陆安瞬间想起了那个世界的亲人，禁不住眼眶通红，忙几步上前，紧紧握住陆霜异常冰冷且粗糙的双手：

“二姐……二姐跟小时候一样好看！小安回来了，没人再敢欺负咱们了！”

感受着两手传来的久违温暖，陆霜怔了一瞬，当即身靠陆安肩膀，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小安，爹死了，大哥失踪了好多年，阿娘她……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半年没下过床了……我，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呜呜呜～”

陆安轻轻拍打二姐陆霜的肩背，闭眼自责道：

“二姐受苦了，没事，马上都会好起来的！”

半个时辰后，陆安背着陆霜，一同来到一间矮小茅草屋前，望着屋内黑魆魆的一片，他深深吸了口气。

陆霜挣扎着下来，让陆安先等等，自个将干柴放在屋檐下，过去将小院竹门打开，进屋点亮一盏油灯。

没多时，陆安见她拿着一条彩巾出来，在自己身上轻轻拍打一圈，接着朝着大山的方向跪倒下去：

“欢迎小安回家，愿山神保佑咱家小安清静平安。”

陆安赶紧过去扶她起来，苦笑道：

“咱家都这么惨了，二姐你还信它做什么，靠天靠地不如靠咱们自己。”

“呸呸呸，你小孩子懂什么！”

陆霜朝外面张望一番，拉着陆安进了屋，自己也不禁笑了：

“最开始我是信道的，谁知你走之后，一直杳无音信。后来跟着陆家信佛，结果后来……唉～再后来搬到这里，我就跟着村里的人偷偷拜山神了，别说还挺灵验的，真把你给盼了回来！”

陆安哭笑不得，环视屋内一周，发现虽说简陋，但收拾得干净齐整，不禁又叹一声，跟着陆霜去了外面的伙房，转而问道：

“阿娘还没醒？”

陆霜一边烧火，一边叹道：

“之前她一到晚上就疯言疯语，有时候连我也不认得，多亏了村里的姜大夫给了个方子。每次出门前，我便给她服下安神汤，可能要明天中午才会醒。”

陆安点点头，不肯到堂屋歇着，便帮着烧火帮厨。

一会，两姐弟就着粗茶淡饭一边吃一边聊，直至听到他们是被陆家清逐出来时，陆安再也没了胃口，当即放下碗筷，起身道：

“二姐，他们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去一趟陆家村！”

“哎哎哎～小安你冷静！”

陆霜连忙扯住他衣袖，苦着脸道：

“之前我也和你一样，恨不得连夜拿刀，杀进陆家祠堂才痛快。可他们人多势大，耳目众多，甚至连这云山村都很难走出去。

另外……哼，也不用咱们出手，老天爷早就开眼啦，陆家估计很快就要垮掉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痛打落水狗。说不定啊，咱还得感谢他们，早先把我们逐出了宗族大门呢！”

“不会吧，二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安听得一愣一愣，复又坐下，听陆霜把固始县李、陆两家矛盾，以及陆君如读书点化接连失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一个读书人而已，不至于影响这么大吧？”

见陆安一脸不解，陆霜苦笑道：

“我也弄不太懂其中道理，只听集市上那些人说的。但陆家这些年的衰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拿这云山村来说，以前一直都是依附陆家的，且忠心耿耿。但是现在，大半人家都跟河西李家暗中来往了。”

“原来如此……”

陆安点点头，“那我给二姐面子，明天一早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