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声音初时缓平清亮,后高亢激越,尾音将颤未颤时戛然而止。
短短六个字,即便是在如此近距离的陆安听来,也丝毫不觉得突兀,只觉得自然且赤诚。
“拍马屁也是一种艺术啊!我要是那老东西,恐怕当时就开怀大笑了吧!”
陆安继续闭着眼,却竖起了耳朵聆听。却只听到那群书生学子的吟诵高歌短暂中止后,愈发杂乱无章、聒噪刺耳起来。
心内暗道不妙,陆安睁眼一看,行进队伍果然连停都没停。抬轿的四位僧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看都不往这边看。
那草庐形制的行轿依旧是云遮雾绕,只不过比方才更甚,即便是分出神识,也完全看不清里面情形。
直至后面抬轿的四位儒士经过时,才先后别过脸来,冲陆君如投去意味深长的各种眸光。
陆安看得清楚,读得明白,其中有讽刺、讥嘲,有假仁假义的悲悯,也有心领神会的释然。
心内无名火起,陆安忍不住便要爆发,那跟在八抬大轿后面的武道大宗师——林飞忽勒住缰绳,轻飘飘地说了句:
“陆先生,不抬轿,牵牛如何?”
陆安闻声看去,才发现那群捧花戴草的童子后面,还跟着一头壮实水牛。
“你他……”
问候声刚说一半,陆君如适时起身,欣然接受道:
“仪礼完备,幸甚至哉!”
末了,陆君如迅速回头,冲陆安投去“淡定”眼神,又冲车夫低声叮嘱道:
“尔等跟在后面,未经允许,不得异动,不得发出异响。”
车夫、侍女、书童连连点头应允,随陆君如一同过去,加入了行进队伍。
陆安心火未消,骑马跟上,落位在林飞后面,只与他隔着丈许距离。
刚才还风轻云淡的武道大宗师,莫名的心慌意乱起来。林飞强自镇定地忍耐半天,等到队伍出了城门,时而放慢速度,时而勒停马身,想让后面的陆安知趣地走到前面去。
谁知他慢陆安便慢,他停陆安即刻停,两人一前一后,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默契十足”,始终保持着一丈距离,分毫不差。
陆安继续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两手交叉于前,也不看林飞,注意力放在前方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送行方阵上面。
一眼看去,有服朱戴紫的大小官员,有一脸虔诚的普通百姓,还有服饰华贵、形形色色的各方势力代表。
伴随庄严清悦的钟鼓梵音,盛大的送行仪式开始。各种仪式礼节繁而不乱,足足又耗去一个多时辰。
仪礼收尾时,声乐骤停,众人注目。天空鸾凤鸣唱,仙鹤共舞。
李圣人终于从“草庐”当中现身出来,挺立身板、两手负立,花白发须随风而动,丝毫不乱,身似山岳,气如神仙。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目视前方,李圣人缓缓吐出金石之声,一股浩然正气由内而外,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迅速散去。掠过之处,或拜服称颂,或呆若木鸡,或醍醐灌顶……
饶是陆安内心早有戒备,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浩然正气”扑面而来时,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全盘接纳起来。
“这分明就是浓郁至极的灵气嘛!管他圣人还是老贼,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就当陆安要完全放开心神,贪婪地吐纳呼吸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香火有毒,我只说一遍。”
一个激灵,陆安连忙屏住呼吸,直至李圣人回到草庐,送行队伍完全在视野中消失时,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朝着后面的马车秘密传声:
“多谢王大人提醒,只是不知……”
话说一半,神识被飞弹回来,陆安身一晃,“啊”地一声,差点没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经由那浩然正气“洗礼”过的林飞,仿佛顿悟了一样,武道修为瞬间又上了一个小台阶,之前的心慌意乱也消散无踪。
这时听到身后的古怪动静,林飞心内生出莫名的自信与骄傲来,当即停身扭头,斜视后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