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圭笑了笑，收回丹药，又问道：“赵大哥为何这般说？”

“这就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了。”

赵晃耐心道：“我们鬼类与凡人妖怪不同，只有魂魄，而无肉身，走的路子自然也就不同。”

“凡人修行为修士，非人修行为妖物，但无论修士妖物，都为寿限所阻，他们修行，求的便是长生不老，超脱轮回。如何修行呢？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天地之间，唯有日月不改，太阴太阳最盛。以日精月华洗炼自身，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同顽铁百炼成钢，练出一份本真之物，再无红尘所染，便可得道成仙了。他们走的道，就是那一份‘真’。”

“但这条路并非那么好走，生老病死乃是天道，顺者昌逆者亡，逆天而行，如何容易得了？修行讲究天赋根骨，人者要灵，非人者要慧。若无仙缘，修行之门都不得入，凡俗纵然几十年光阴消耗其中，也只得泯然众人。那丹药之所以珍贵也是珍贵在那洗髓伐骨之功效了。”

“侥幸入门，也不可松懈，修真求道一事，必有灾祸，须知求真不易。常有外物乱心，诸般折磨。下有红尘诱惑，千娇百媚，一旦失真，仙心困锁，走火入魔；上有天劫临身，三灾九祸，磨砺身心，一朝不慎，也是形神俱灭，身死道消。”赵晃长吁短叹。

“但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是一朝踏破天关，举霞飞升，那便永得长生，逍遥无阻了，而且如此多磨难，活下来的哪个简单？个个都移山填海，摘星拿月。”赵晃一脸向往。

闻圭惊叹不已。

赵晃又道：“凡间修行之人走那煌煌仙道，而我们鬼类，便就只有走鬼道了。鬼物不同于凡俗，凡俗死后一身阳气尽散才能为鬼，阴阳有缺，生前业力缠身，更有甚者怨气盈心，不得安宁。大多需得消磨业力后再入轮回转生，只有我们这般，或是生前积善，或是有所才能、背后有人，机缘一至，方可得入地府为官，免去轮回之苦。”

“鬼类无血肉羁绊，只有魂魄存世，自然也无需担忧寿限，长生唾手可得。但世事万物，有得有失，也正因我等没有血肉之躯，所以无法修行，纵使变为厉鬼，也难以像修士那般有大神通。”

“唯有得入地府，掌管幽冥社稷，得了天庭授官禄，才可借凡人信仰与社稷之力享有神通法力，所以人家修士常笑话，我们地府鬼差，一身的不寻常之处都在这官位上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晃微微一笑：“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说那丹药与我无用了吧。当然，你身上虽有许多难以解释之处，但也跟寻常鬼类差不了多少，那丹药怕是只有对你那狗才起得了作用。”

闻圭了然，点了点头，又暗自深思道：“我似乎与常人不同，目前来看，我与厉鬼相似但又没有厉鬼的怨气，遭受厉鬼所害又没有魂飞魄散，反而是变成了这般模样，而且我好像还能吸收那月光与死气，不知是何缘故……”

忽又想起一事，问道：“敢问赵大哥，那张道长又是什么修为呢，可是接近仙人？”

能把自己打成那样，还有那真火手段和神奇木棍，想必不是一般修士吧？

“就他？”赵统领摇了摇头，“刚入门没多久，都还未完全入先天，否则哪有你存活的道理？”

闻圭大惊：“这……才刚入门没多久就这么厉害？还有先天又是什么，境界吗？”

赵统领摇头道：“哎，你还真是小瞧了这些修士，张求胜那半吊子先天都能被你这么高看。我还是简单给你讲讲修行境界吧。”

“叩开仙门，得入修行路，便为后天！内生气力，体健身轻。这一境界，需打磨筋骨，勤学武艺，使得内力轮转不息方可成功。”

“内力渐长，身体始得‘本真’，后天返先天，便生真气，如此才开始于凡俗中蜕变，始入仙路，可延年益寿。”

“后天九段，那张求胜嘛，也就九段半，半只脚踩进先天的门槛，体内有点真气。他那真火就是真气所化，只不过修炼不到家，那火也就拿来烧水差不多。”赵晃咂咂嘴，调侃道。

“后面还有其他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境界，你不用管，都是大人物。”

“至于我们鬼类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境界了，直接按官职分，一品二品一直到九品，我为长顺县驻军统领，算是八品，萧大人也算八品官，论实力也就先天境界，但城隍身为社稷官，总管山神土地，有生死录在手，基本上长顺县境内横着走。”

“那些厉鬼什么的，虽然有怨气傍身，但毕竟未授地府官职，实力最高不会超过七品，你虽然跟厉鬼有些相像，但也就刚入九品的样子。”

正说话间，先前那带路的鬼差郑三从后厢跑了过来：“两位，城隍有请。”

二人跟着郑三转入后房，只见萧恺之一脸轻松，道：“总算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解决了。我已将槐村之事禀告上官，地府会派人追查吴江生的下落，至于无度口的事，上面也会安排一支阴兵镇守，我们不用再管了。”

又对闻圭道：“先前说要为你安排一官职，我这府中文书也无缺漏，只有那迟觉山山神一职空缺，那边离槐村也挺近，你可愿往？”

闻圭忙抬手谢道：“城隍有心了！”

萧恺之摆摆手：“无妨无妨。”

与萧恺之二人别过，郑三带着闻圭来到一处库房之中，出示城隍手令之后，便领到了一黑铁质地令牌。

伸手接过令牌，空中突地响起一威严洪亮声音，肃穆似神人：“下界凡俗闻圭，生前忠孝良善，无有恶业，今于社稷有功，特授汝迟觉山神一职，九品官禄，掌管三百里山林土地，望汝恪尽职守，造福一方，勿要为非作歹！”

冥冥中似有一道枷锁套在闻圭身上，但并没有任何拘谨之处。说是枷锁，其实……更像是责任？

“这便是官职了吗……我还真就当上官了，虽然是阴间的……”闻圭自嘲一笑。

郑三连笑道：“恭喜大人得授官职，祝大人平步青云。”

“哪有那么好的事?”闻圭欣然一笑，“多谢郑大人了。”

“不敢不敢，”郑三连摆手，“我也就一不入流鬼差，幸得城隍收留混了个文书，大人莫要抬举小的了。”

又道：“这令牌便是大人官职证明物件了，也就是迟觉山山神令。此物已与大人气息相连，大人可借此掌管迟觉山方圆五十里土地，自有妙处。您也可借由此物自由出入阴阳两界，阳气也不会再阻您分毫。”

闻圭点点头，道了句再见，便带着闻不白离开了城隍府。

独留郑三一人在风中凌乱，刚伸出的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我这说了那么多，这位大人……也不给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