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不时兴,而是不敢用。”临淄王脸上的笑意渐渐褪了,也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如今的京城中,上到内府局、太医院,下到安济坊、悲田坊、养病坊,还有京城的各个药坊,所用的药材,几乎都是从燕云渤海之地所进的药材,譬如人参、麻黄、连翘、沙参、肉苁蓉、丹参、关龙胆等,卖给的百姓的也只有这些北地所产的药材,而甚少有南国来的药材。”
“这怎么行?只要对病症有益,就该博取善用才对,如何能只因药材是南国来的,不是北地所产,就概不采用呢?身为施行医术的大夫,心中存着如此成见,又怎能彻底治愈病患的疾病呢?难怪京城和京南七州的瘟疫厉害到了如此田地。”郡马爷说道。
“这也怨不得大夫们,”临淄王说道,“一来,宫中的内府局与太医院都多用北地所产药材,上行下效,京中百姓对北药大多趋奉,二来嘛,大概是从三年前起,燕云、渤海等地来的药材商人就霸占了内府局和太医院的药材采买名目,宫中太医院即便是有南国来的药材,也要经由这些燕云渤海的商人,才能运到宫中,京城药坊中所用的药材也是如此,这些燕云渤海商人所售的南国药材,比往年药商的贵上几倍不止,而北地所产的药材,都是燕云、渤海当地所产,或是经由他们之手,从临近之地运往京城的,价钱自然比南国药材便宜许多,他们也鼓吹这北药南药大同小异,都能疗愈百病,如此一来,京中的药坊、安济坊、悲田坊所用的药材,就多是北地所产的药材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郡马爷不解地问道。
“是啊,郡马爷,”王府的长史南夫勇附和道,“也难怪这些药坊、安济坊、悲田坊的人一看您这药方子,大多是南国药材,经过燕云、渤海商人的几次腾手,价钱太过昂贵,譬如那川穹,俗语说,一两川芎一两金,这还是旧年的价钱,如今京城的一两川芎已经卖到了十两不止,莫说寻常百姓,只怕官吏之家也消受不起,若是京城药坊的店主用了您这方子,只怕他们的铺子过不了几日就要闭门谢客了。”
“我实在想不通,”郡马爷感慨地说道,“原本的京城之中,各地货商云集,连药材商也是广集八方的,为何如今只剩下燕云、渤海的药材商?其余的药材商们呢?难道都被也燕云、渤海的货商赶跑了不成?”
“姐夫常年不在京中,不知道宫中的情势啊。”临淄王说道,“你可知道,这燕云、渤海的药材商,背后的靠山是谁?”
“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天子脚下做这样的事?”
“燕云渤海等地的州官,多是裴家子弟,这些客商,也多是裴家和依附裴家的高家所扶持的。”临淄王说道。
“高家?”郡马爷问道,“哪个高家?”
“渤海哪里还有第二个高家?”临淄王说道,“便是如今宫中贤妃娘娘高氏的娘家。”
“贤妃的娘家。”郡马爷恨恨地说道,“原本这天下百姓,已经被裴氏和唐氏外戚子弟糟践地如丧家之犬了,为何又来了一个高氏?”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临淄王说道,“听宫里人说,这贤妃原本依附宫中皇后,皇后不大照管宫事,后宫琐事多数交由贤妃打理,后来皇后失势,祎妃专宠,贤妃又巴结祎妃,两处讨好,如今祎妃有孕、皇后退居衍庆宫,后宫的琐事仍旧是由贤妃掌管,而原本的内府令王福柏公公也被贬到了皇陵去,都换上了贤妃的人,太常寺那边,又有高氏的姻亲所把持,这宫中所采买之物,自然是由高氏一人做主,一朝得道,如何能不提携拉拔自己的娘家人呢?”
“贤妃的娘家人倒是受益,只可惜京城百姓要做跟着受苦,”郡马爷说道,“难道就只能任由他们这般肆意妄为吗?”
“这高氏在裴皇后与唐祎妃之间左右逢源,”王府司马说道,“这朝堂之上又多是裴氏与唐氏子弟,尤其是唐氏子弟,陛下爱屋及乌,对晋阳唐家也越发宠信,高氏与唐家来往密切,又有谁敢去触这个霉头呢?”
“不过,或许有一人,有胆量、有气魄,敢去碰这个钉子。”临淄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