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后背篓里还背着一袋,马走的不快不慢,老人左腿是甩着外内弯曲的,手里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身影忽高忽低。
老人身后有个小孩追来,用手往上抬起背篓,秦墨染听不懂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他听懂了连个字——风湿。
步履蹒跚的老人,想帮忙却帮不上的小孩。
想到刚才虞拂意的话,路边那些模糊的记忆,似乎都渐渐在秦墨染脑海中清晰起来。
每块地里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在劳作,青壮年很少很少。
他是高傲但他没那么傻,村里的青壮年去哪了,他用脑袋想想得到,除了进城再不做他想。
只是他想不通,不是有专家说,农村人种地收益很高吗,只要把种子撒下去,就等着农作物自己长出来。
然后到粮食成熟就可以直接收去卖掉,睡着了都有钱赚,没赚到钱的都是因为太懒。
他记得专家是这样说的。
可为什么他看到的不一样,老年人们顶着风湿骨痛还要出来劳作,小孩子没有在快乐的抓鸟蛋捞鱼,而是顶着烈日想帮忙。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们懒,那他们又何必这么拼。
他跑过去追上虞拂意,执着的想要个答案,“虞拂意你告诉我,农村人的收益高吗?”
虞拂意这次没白眼他,只是一边掰玉米,一边提醒,“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手别停别想偷懒。”
秦墨染这次没有讽刺也没有反驳,而是乖乖的拿起虞拂意之前给的木签子,老老实实的掰。
见他开始掰,虞拂意才道:
“具体收入多少我也不知道,每个地方的农村不一样,我这么说吧,干玉米一块多到两块多一斤的都有,取个中间值就算它两块钱一斤。
每块地的肥沃程度也不一样,算它一亩地一千斤,那也就是说一亩地的玉米,只能卖到2000块钱。”
秦墨染惊讶的张大嘴巴,一千斤的玉米才卖两千块钱,两千块钱够干什么?
虞拂意见怪不怪,“别着急惊讶,这还不是最终的收入,玉米种便宜的30元一袋,肥料100元一袋,施肥不止一次。
中途玉米长到二十来厘米的时候,要到地里来把长得不好的拔除、补苗、施肥,施肥还得看天气,太干太湿都不行。
长到七八十厘米的时候,要来给它除草,不然草就会长得比玉米还要高,玉米长不出来,
前面的功夫白费,包括前面的松土犁地,挖坑放种,通通白费。”
虞拂意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还有余力能监督秦墨染干活,一见他动作慢了就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秦墨染连忙加快手里的速度,他其实没有想偷懒,只是惊讶。
他家家世很好,即便他不是家族继承人,但一生下来就有用不完的钱,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在他眼里很廉价的玉米,从栽种到成熟需要经历这么多的步骤。
虞拂意的声音还在继续,“做完这些还需要看看有没有受虫害,如果染上虫害,就要去买药来除虫,
这里机械化不高,所以老人们需要把水从附近的河里背到地里,才能开始打农药,河近还好,河远他们就需要从老远的地方,把水背过来。
最后玉米成熟了还不能耽误,因为在地里放久了下雨了,玉米就会开始长虫,玉米粒本就便宜,
再被虫吃了价格就更低。我们现在把玉米掰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但这块地主人家还要接着种其他东西的,
所以处理好玉米之后,他们需要挖掉玉米的根,一锄头一锄头的挖,然后用犁牛耕地松土,又开始下一轮的劳作。”
小小的玉米,背后是农人无法计算的时间成本。
这下不用虞拂意说,秦墨染也知道了农人凭借一季玉米,到底能赚到多少。
靠天吃饭,天不赏脸别说赚钱,收支平衡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想到刚才自己踹倒玉米杆的行为,秦墨染恨不得穿回去给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他是来体验的,做不了了大不了走,但这是别人的生活,他可以走别人不可以,
一年四季轮回劳作,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孩子的每一分力气,都浪费不起。
虞拂意不是在故意找他麻烦,而是她更懂得这片土地上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只是希望在自己有余力的时候,顺手帮别人解决一点麻烦。
她在发着光。
秦墨染语气缓和了很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专家说,农民不富有是因为穷吗?”
虞拂意手上的动作一顿,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还能是为什么,知道提出禁止焚烧秸秆的傻逼吗,那是行走的五十万,某些国家派来的间谍。
你以为那些鹰犬花费那么多钱是开玩笑的,不诋毁农民不搞垮农业,他们怎么制裁夏国,不搞对立他们怎么瓦解夏国民族团结。
你猜为什么夏国境内会有这么多小日子学校,你又猜猜为什么鲁地烧烤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跑出来那么多唱衰的。
暑假的时候那些去旅游说对哪哪哪失望的帖子,你又以为是谁发的,挑拨南北对立,挑拨西南四省互相呛的,你又以为是谁。
为什么拍夏国的苦难片,就能在国际上获奖,很多人都不动脑子想想的。”
虞拂意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秦墨染发现,现在此刻他面前这个虞拂意,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她是锐利的,也是发着光的。
直播间的观众,也纷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