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安看了看那纸上的黑色碎末,像是茶渣,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双拳紧握,低低道:“说说。”
“是!”朱武应了一声,吐了一口气,缓缓讲述了他在丹徒宅子“皎清苑”发现茶叶碎末,回了金陵找了大夫确认,又做了实验,确认是茶叶出了问题的经过。
“大夫说这茶叶使用雷公藤、蛇床子等药炮制,少量食用可能有碍子嗣,若是多了便有碍寿命。”朱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太敢看陈朝安的脸色。
陈朝安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了眼,静静的不出声,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朱武喘气都不敢大声,战战兢兢站在一旁。
二爷对柳姨娘的用心,他整日跟在身边最为了解。从大前年春日在江边的惊鸿一瞥,到屡次提亲被拒,到设计让柳士林病重,到卖地之时误签了卖身文书,到王家被胁迫着退了亲……柳姨娘入府后二爷几乎很少再踏足烟花地,净思那般风骚,二爷也没沾她的身子……柳姨娘私自逃走,流落在外四个月,二爷带了人去解救她,丝毫不嫌弃她,还设法为她遮掩……
朱武想不明白,便是二爷赚她入府的手段有些过了,这一两年的情意,难道她都不顾了吗?竟给二爷下这种药。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有你我二人知,记住了吗?!”陈朝安寒声道。
这事倘若被人知道了,柳春珺在陈家绝无立足之地,王印梅或是秦夫人都不可能再容许她在后宅生存。
"是,知道了。”朱武赶紧说道,陈朝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朱武有心想劝慰几句,又不敢开口,何况二爷这样的人,有什么是他不知的。
陈朝安静静的在书房坐了好一会,月凉如水,四周一片静谧,他的内心却似滚水沸腾,再想不到,她竟真下得了手。只不知她是要他断子绝孙,还是要他一命呜呼。
从前真是小瞧了她,她竟有这般心机,悄悄儿让人炮制了茶叶,悄悄儿办了路引,既要害他,又要离开他。陈朝安双手越握越紧,狠狠在书案上砸了一下,震得纸上的茶渣散开,掉落到台面上。
陈朝安缓缓呼气,压制着心头的不甘和怒气,将茶渣重新拢到纸上,叠好,放入怀里。
柳士林那事是他没办好,算他欠柳家一条性命。她既给他下了药,他就当还了柳家一条命了。这一回,他便饶了她了。
严大夫给柳春珺诊完脉,退到外间提笔开方。屋里站了三四个丫鬟,他有心跟柳春珺说话,却没有办法,写方子的手就慢了下来。青柳站在门边看着严大夫写方子这样慢,有些奇怪的多看了两眼。
“咳咳……青柳,过来扶我一下。”柳春珺幽幽喊了一声,气息虚弱。
青柳上前扶着柳春珺下床,床边就是严大夫的药箱,柳春珺险些被绊了一跤。
“你扶我好呀……”柳春珺皱眉哼了一声,指了指净房,青柳忍着气扶着她往前走,她没注意到,柳春珺宽大的衣袖遮掩下,悄悄扔了一个纸团到严大夫的药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