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虔道人闭上眼,将头转向另一边,握着拂尘的手愈发收紧。
“弟子不孝。”薛简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他的声音很是平静,带着一丝因忤逆长辈期许而生的惭愧,“薛简不能留在太平山。”
他站起身,说了下去:“师爷,是我败坏了方寸观的清誉,按照规矩,请师爷召集众人,烧帖熄香,下达钧命……此后弟子做出任何事,都与师门无关,恩怨罪孽,只在弟子一人,若有人来讨我的命,让他们自去寻薛简,不要再玷污方寸观的声名。”
江世安豁然扯住他的衣角,但薛简没有回头。
他身上是一件旧衣,这件衣衫落在掌中薄得像是要融化一样。
广虔道人看着薛简的面容,长久一叹,低道:“……痴儿。”
他转身离去了,向门口的清知吩咐了一句话。清知道长躬身行礼,在听清师爷说的话时,他脸上的笑容和血色一瞬间蓦然消失,他听到师爷说:“把薛简的命香熄了,寄名帖取来,命众人前来静心堂。”
这是方寸观每一位正式弟子的两样信物。拜师入门时,师长会为弟子插上一柱命香。这炉香每日都会有人点燃、烧尽后会再度更换,据说会寄托孩提时的一点灵思。而寄名帖则是写上生辰八字,拜认天地为父母。
“您……”清知眼前一花,观主的身影便忽然消失了,他转头看向室内的薛师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师兄?”
薛简闭了闭眼,向他道:“有劳师弟了。我……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他起身要走,把手伸出去。这次迟滞了一点,江世安才将手接过去。
江世安的手指有些凉,还在轻微的发抖。他紧紧地抓着薛简的指骨,把他的手攥得发白……随后才惊醒一般松开,指尖一点点地扣进自己的掌心里。
他突然想起薛简掌心的伤痕。
薛知一似乎就是这样……在不能忍耐的时候扣紧手掌,指甲就会陷入进掌心里,用疼痛来平息心中沸腾的涩苦。然而江世安没有痛觉,他没有痛觉……他感受不到。
为什么感受不到呢?江世安脑中混乱地想,无声喃喃道,让我痛一点、让我痛一点……我……
薛简掰开了他的手指,低声道:“我们走吧。”
江世安的反应迟钝了几息,牵着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