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而且很熟练——你刚死的那几年，我隔三差五带着邻人放的羊去吃你的坟头草。”群青随口答道。

“？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见，你带着那群边吃边拉的牲口去我的坟墓礼貌吗——”

群青只是向前一指，拦路的蒺藜枯枝一扫而空。

在道路的尽头，被佝偻松枝包裹着的是一块四方的顽石。

锈迹斑斑的断剑插在石冢的上方，那垂在剑柄上的蜷缩枯枝好像垂暮的老人仍不愿松开握剑的手。

岁寒松柏仍未凋，然前尘旧事冰消，唯余枯冢一座，残剑半柄。

同为死人，罗素一瞬间就明白了的剑客的想法，相隔五百年也能心领神会：

剑客也许不愿意让人打搅他的死后生活，亦或者说不想让自己困扰生者的生活。

走近剑客的墓，群青直接往石冢上大大咧咧一坐，罗素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从墓上的屁股印来看，这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至少没在他坟头放羊……

石冢上有刀劈斧凿似的两道刻印，笔法野蛮张狂，不像是工匠雕琢：

【肇始半剑天地宁，春来一粟万古存】

这是一幅挽联的上下对，比起那些写着什么“高风亮节、德泽犹存”的，从字义上就霸道狂放许多。

横批只有一道深入石中的剑痕，以及刻痕末端的笔杆——就是剑客留下的半把断剑。

罗素认得那把剑，曾经沐血的宝剑如今已成为文物。

“大忙人，你也能歇一会了。”

罗素轻轻擦拭墓上的土尘，群青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刚才餐桌上的酒盏，他接过酒盏，将醇酽的佳酿摆在墓前。

“你知道今天吃的熊肉是怎么来的吗？”群青突然问道。

罗素沉思片刻，面露不可置信的神情震悚道：“难道五百年前剑客杀的妖魔现在还有风干吃剩？！”

连群青都被罗素的想法震慑到了：“那个……妖魔姑且是会说话的，如果有的选的情况下，我不想吃能交流的物种。”

她定了定神，重新理清思路。

“野味腥膻很重，那道菜里用了很重的香辛料进行调味。胡椒、蒜、孜然、迷迭香，这些都是剑客归乡时带回的最不起眼的东西。

新育的稻种铺满了南岸水田，抽枝发芽的玉黍杆长得比人高，滚在地里毫不起眼的土豆救活了不知多少人。”

“他带回的植株和育种技术，能让人吃饱。”

“他们都说剑客的功绩是荡魔，所以挽联前半句以剑为题。”群青指了指挽联的前半。“但以我看来，后半句也是同样的丰功伟业。”

听着群青的解释，罗素回味着自己囫囵吞下的菜肴，五味杂陈在他心中回味无穷。

本来他才是最先离世的人，如今老友们却一个个死在他的先头，他们在后半生立下的功绩或许早已超过了讨伐魔王，见证这些英杰的离世不由得有些伤感。

看着罗素低垂下的眼角，群青眉毛一竖：

“滚，我带你来这不是感物伤怀的，而是让你们重新建立联系的。”

剑客能荡魔除祟，靠的是他的登峰造极的剑术；群青能征讨魔王，是因为她的法术造诣超凡入圣。

而罗素，也不是吃白饭的。

以罗素现在的身体，巅峰时期的力量很难重现，但有一样本领，是与他的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用吧，你的天赋、圣痕、看家本领、或者说本命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