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厂,厂长办公室。
“李主任,这次你算是帮了我们机械厂的大忙了,卫东生产线还没有制造出来,已经有七八家工厂前来参观了。”
刘峰厂长见到李卫东,脸上充满了笑容,站起身,亲自倒了两杯茶端过来。
也难怪他如此的兴奋,那几家工厂在参观了生产线后,都表示了要采购生产线的意向。
同时,他还接到了部委的电话,等卫东生产线安装完毕,部委要派遣工作组,进行实地调查。
可想而知,只要卫东生产线的性能和质量过关,部委肯定会大批量采购的。
到时候,深陷泥潭中的机械厂,就能够重新站起来。
拖欠工人们多年的工资,也能够如数发放。
现在的工人可不好惹,真敢跟厂领导对着干。
每年到了年底关饷的时候,厂领导办公室的玻璃窗,都得重新换一遍。
站在办公室里,看着楼下的工人既悲伤,又愤怒,还无奈的表情,刘峰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机械厂将不再拖欠工人们的工资。
甚至是,能够像别的工厂那样,每个月还能给工人们发放福利。
一想到多年的夙愿马上就要实现了,刘峰厂长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他把搪瓷缸子,递到李卫东的面前,笑着说道:“李主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到我们机械厂来工作吗?我们机械厂经历了老黄的事情,虽然短暂的陷入了低谷,但是现在已经重新站起来了,全厂职工众志成城,肯定能再创辉煌。”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只要你来我们机械厂,我可以给你留一个副厂长的位置。”
副厂长....那可是真正的厂领导,机械厂虽然规模不如轧钢厂,但是也是国营大厂,厂长是厅级干部,副厂长是副厅级干部。
这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刘峰厂长的诚意不可谓不足。
只是....
李卫东依然只是淡淡的笑笑,摇摇头道:“厂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轧钢厂对我不薄,杨厂长对我更是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辜负了他。”
刘峰厂长虽有些失望,还是不得不点头称赞。
“知恩图报,李主任,能拥有你这样的下属,老杨他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杨厂长他曾说过,刘厂长您是他见过最有干劲的厂长,在您的领导下,机械厂一定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便宜话不用花钱,李卫东自然可劲的说。
“做大做强....言简意赅啊!这话说的有道理,我觉得可以作为口号使用。”刘峰厂长感慨两句,看着李卫东,心中一阵唏嘘。
面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随口说出的话,比得上宣传科几十位宣传干事苦思两个月。
要不然,他也不会厚着脸皮,撬杨厂长的墙角。
可惜了....
随后,两人便进入了商业互捧时间。
一个是京城内最有干劲的年轻厂长,一个是最有前途的年轻干部。
办公室顿时洋溢着浓郁的彩虹屁气息。
忽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种令人牙酸的氛围。
“卫东同志,你稍等...”
正在激情慷慨展示自己英明的刘峰厂被打断了,隐晦地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打开了门。
见到来人,他有些惊讶。
“丁秋楠医生,你有事儿?”
丁秋楠是医务室的医生。
从编制上来说,只能算是一般工人,就算是有事情汇报,也是应该汇报给医务室主任,再由医务室主任报告到厂办,然后再由厂办的同志,报告给他这个厂长。
丁秋楠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想张嘴说话,嘴角却有些颤抖。
别看丁秋楠是冰山美人,在男职工面前,可以骄傲的扬起脑袋。
但是,在刘峰这位一厂之主面前,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见丁秋楠低着头不吭声,刘峰眉头紧蹙,加重声音:“丁医生,你有什么事情?”
越过刘峰厂长的肩膀,看到李卫东正悠闲自在的端坐在椅子上,丁秋楠这才稍稍安心。
低着头从帆布包里翻出一份申请书,递到刘峰厂长面前:“厂长,这是我读大学的申请书,希望您能够批准。”
“大学...申请书?”刘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一个小职工,拿着申请书找到办公室里,这明显是在逼宫啊!
刘峰声音冰冷:“丁秋楠同志,职工外出进修学习的事情,由王副厂长负责,这份申请书,你应该直接交给王副厂长。”
“我这里还有客人,就不招待你了。”
说着,刘峰就要关门,丁秋楠咬了咬嘴唇,抓住了门框。
她这个举动,出乎了刘峰的预料。
刘峰皱着眉头,盯着丁秋楠看了半天,语气中带点火气:“丁秋楠同志,我理解你想读大学的心情,但是咱们机械厂是正规国营工厂,凡事都有一套完整的章程,如果人人都跟你似的,带着申请书直接堵厂长办公室的门,那咱们机械厂,岂不是乱了套。”
说着,他不顾丁秋楠脸色苍白,语气严厉起来:“这次我念在你还年轻,不懂得组织程序的份上,这次就不通知医务室的刘主任了,希望你能够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去后认真学习条例操守,提高自己的组织观念。”
这话不可谓不重,一般工人听到这话,都会吓得打个哆嗦,然后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道个歉,灰溜溜的离开。
但是。
李卫东坐在那里,丁秋楠心中就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
她咬了咬嘴唇,神情坚定:“厂长,你可能也知道,我已经数次给王副厂长提交了申请,但是每次都被他驳回来,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来找您的。”
“丁秋楠同志,王副厂长驳回你的申请,肯定是因为你资格不够,这种事你找我也没有用,还是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刘峰厂长也清楚丁秋楠的事情。
他虽然觉得王副厂长做的过分了,但是并不想为了一个小工人得罪一个副厂长。
王副厂长在工厂里是老资格的副厂长了,他的身后站着几十个中层干部,得罪了王副厂长,就等于是得罪了这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