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玉回搂住了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在心中,最终只能说出一句叹息般的:“注意安全。”
从前精通诗赋的谢氏公子,送别时却说不出一句动听的话,林叔扬听在耳朵里却觉得高兴,他终于打动了谢怀玉,重重地点了点头,许下了一个重逾千斤:“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我等你回来。”谢怀玉点头应下,温柔得与从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判若两人,他其实不大记得过去林叔扬出征时他说了什么了,可大抵是不好的吧,他记得那个将军离去时一地秋风落叶,无端凄凉。
至少这一次,他好好地送别了他的将军,谢怀玉自欺欺人地想,他瞧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跨上马背,忽然很想落泪,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呀,他的林叔扬的确是一个人死在了过去,出征时无人送别。
“走罢。”楚昭离沉默地骑在白马上看着二人告别,他的眼睛很空,思绪似乎飘得很远,见林叔扬上了马,他才回神,然后淡淡地说了句,一扬马鞭,掉转马头兀自往前去了。
他也是天地间孤独的行客,策马扬鞭时,身后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
“楚昭离要亲自上战场么?”路舟雪看见那个阴翳的男人也披上了铁甲,是和林叔扬一样的正气凛然。
“叔扬要守京口,定安王不去,南朝就没有主帅了。”谢怀玉道,望着渐渐远去的军队,他忽然又想起了当年,那一仗,南朝政权覆灭,巫咸人也丢了国家,他们其实谁都没赢。
林叔扬没守住京口,修士的法器,弹指间便覆灭数万北府军,嗜杀贪婪的巫咸人从下游一直长驱直入,踏破宫室,屠尽生民,盘桓百年的世家随之被连根拔起。
终庭的修士说,谢氏有不死民血脉,食之可得长生,于是谢氏诸子尽被掳掠,烹杀于金銮殿上。世家们为求苟且偷安,主动向巫咸人检举揭发,谢氏满门,无一幸免。
但是楚昭离打赢了。那个一度被看作无能之辈的男人,一路北上,屠了巫咸人的王城。
“阿灼,定安王从未被善待,为何还能为黎民百姓征战?”路舟雪想起刚才楚昭离独自策马而去的背影,他还记得萧风灼讲过的故事,那样一个孤独的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理由是什么呢?
“因为他不想变得和那些人一样无耻,楚王室的罪过,同黎民百姓何干呢?”萧风灼说道,然而事实上这并不是主要的理由,倘若他被完全踩进了泥里,定然只会变得更加龌龊狠毒。
可恰好在良心泯灭之前,他被人拉了一把,他觉得似乎命运还是有变好的余地的,也为了拉过他一把的人,他不想让对方后悔帮他,所以他选择了从泥沼中离开,而不是拖着恩人共沉沦。